風和日麗,深藍的波瀾擠著初號堡壘,在其堅固的外壁上散成浪花。
幾聲汽笛從不遠處傳來,鍋爐的轟鳴聲迅速拉近,幾艘運輸艦環繞堡壘馳來。
每次戰後都會有專門的打撈艦隊,回收戰場上一切可能有用的資源殘骸。
較為老舊但夠用的運輸船,把收獲拖在艦尾,一批批送往前線的後勤處。
一望無際的大洋,盤踞的海上堡壘與來回的運輸艦隊,已成喘息間安寧的獨特景象。
滿滿當當的收獲吊在後麵,遺留的燃料在海麵上拉出條條如同墨鬥彈出的紋理。
在其周圍沉沉浮浮的波浪中,說不定能撿到幾顆鎢合金鉚釘,或者一片惰性塗層漆。
黝黑粗獷,比漁船遊艇稍大的打撈艦上,一群身形較為佝僂的船員在上麵活動。
花白的鬢角,沙啞的吆喝,從聲音洪亮和行動矯健的表現上看,總體氣色還算好。
“李粽子,去把鋼索挪挪,剛好像有什麼撞上來了,把貨拉緊點!”
“知道了!對了,底下水艙的水泵有點壞了,老肖頭你去看看,後勤報維修太慢了!”
喘著粗氣的李宗狠狠推了兩下絞盤,身經百戰的身體還是拖累了他的意誌。
距淨化者突襲初號堡壘,他又經曆了幾次大大小小的摩擦,身體被風雨頻頻衝刷。
雖然隻是負責戰後打撈,但前線高壓的勞作,讓他沒有了原來的紅光滿麵。
手腕關節隱隱作痛,左腳的水腫幾天也沒消,還有別處好多的小毛病......
李宗固定好絞盤,手掌摸摸繃緊的鋼索,又抹了把老臉,感覺像是被岩皮摩挲。
靠在旁邊甲板上的雜物堆歇息,李宗其實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預感。
......或許,這是他最後一次參加塞壬潮汐了,而且那不祥的預感在今天尤為強烈。
“不過這樣也不錯,不錯啊......算得上好日子~”李宗的胸口起伏,呼吸宛如鼓風箱。
但他驀然扭轉脖子,望向離打撈艦的不遠處,有些混濁的眼珠頓時複雜起來。
“就是,怎麼還有憨娃兒死盯著我這把骨頭不放呢?唉———”
李宗目光所至的方向,是每個打撈艦隊都會配備的護航艦隊位置。
即使離了那麼遠,他仍然可以時不時感覺到,一道熟悉又陌生的注視落在身上。
那裏有個戴棒球帽的輕航女孩,有個怯懦泡泡襪的輕巡少女,還有......
“博格號,朱諾號......”李叔收回目光,朝迎麵走來的老肖頭,苦澀地低聲呢喃。
“肖老頭,你說......我們都要老死了,為什麼還要讓她們來沾我們的晦氣呢?”
“問上麵的那些鱉孫,但你不想撿垃圾,調走就得帶個姑娘,哼,就是叫我們待著!”
肖老靠在李叔旁邊,嘟囔著望向護航艦隊那邊,眼神出奇地與李叔剛才一模一樣。
拋開被某個混小子坑的因素,總部把他們按在打撈艦隊也有其他的原因。
調離的申請書,他們幾個老頭子不知拍了多少次,被否了多少次。
氣得就差趁調動管理部的人,上廁所時衝進去,把申請書塞他們嘴裏去!
“她們這是奉旨賴上了,從北聯開始,罵都罵不走,都是些蠢姑娘......蠢姑娘......”
“嗬,教教她們可以,但帶她們去戰鬥?絕無可能!畢竟......老頭子也好想她。”
夕陽下黃昏的感情,並沒有那麼放肆暢快,隻是積壓多了,就變得平淡含蓄。
李叔和肖老麵無表情地沉默半響,連再罵想出這破主意的人都沒有,就起身走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