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夢境(1 / 2)

聽到這裏,樓絨絨沉默了許久。

眼前的男人如今早已成年,高大有力,成熟穩重,可當年那個麵對垂死母親時的少年郎,卻如此的無力而絕望。

她甚至無法想象少年一個人,要怎樣麵對這樣的慘劇,人來到世上最親近的兩個人,一個在此刻離他而去,另一個,則是殺害前者的凶手。

這一刻他失去的不止母親,同時也失去了道德意義上真正的父親。

但還有一件事,傳言還說,雲永安在發妻病逝後就再未續弦——

看著樓絨絨臉上的表情,雲言竹輕笑一聲,輕易就看破了她心中的疑惑:

“是不是想不清楚,這樣一個爛人,怎麼會在我母親過世之後沒有再娶妻?”

樓絨絨不太好意思地點點頭。

雲言竹語氣平靜道:

“那是因為母親去世的那天夜裏,我提刀趁他熟睡時,一刀割了他兩腿中間那坨東西。”

說到這裏,雲言竹唇角勾起一抹嘲諷的笑容:

“老東西勞碌半輩子,人性全無,隻想著要雲家留名後世,我偏要讓他眼睜睜瞧著,高樓建起,他卻無後人繼承,最後分崩離析,轟然倒下。”

樓絨絨微微吸了一口冷氣,沒想到真相竟然如此殘忍直白。

雲言竹輕輕敲了敲她的頭,問道:

“怎麼?怕了?是不是覺得我做得太過分了?”

樓絨絨睜大了眼:

“過分?你把這個叫過分?要換做是我,沒人繼承家產算什麼,我要讓他同狗搶吃的,要讓他也日日被人鞭打,還要讓他名聲盡毀,遭世人唾棄!”

她還要繼續說,卻對上了雲言竹溫柔悲傷的眼神,語音一頓,忽然反應過來,自己此刻憤慨激昂要報複的,無論如何都是雲言竹的生身父親。

也許他也曾無比疼愛自己的兒子,也許雲言竹也曾經期待過他迷途知返,也許對雲言竹來說,做到如今這個程度,已經宛如心頭刀割。

她愧疚地低下了頭,歉意道:

“對不起,是我太想當然了,沒有真正站在你的角度為你考慮。”

雲言竹卻摸摸她的頭道:

“不怪你,我也經常會想,我這樣沒有決意,母親在天之靈,是不是也會覺得不平。”

“從前她還在的時候,我也曾經問她,父親是這樣的人,她為什麼不逃走,那個時候娘親看著我沒有說話。直到我長大後才明白,她不逃走,是為了我,是為了讓我不必像父親那樣從頭打拚,是為了我不會因為出身卑微成為像父親那樣的人。”

可他明白得太遲了,不管他給雲永安帶去多少痛苦,他幼時那個會偷偷去廚房給他做羊肉燒餅的娘親,終究是永遠都回不來了。

他的悲傷那樣分明,樓絨絨甚至不知道該如何安慰他,但轉眼之間,這個男人的悲傷便斂進了他一身的溫柔裏。

他最後揉了揉樓絨絨的頭,沒再說話,隻是起身緩緩地走向屋外的夜色,樓絨絨抬頭去看,今夜無月,群星都黯淡。

這一.夜,樓絨絨做了個噩夢。

夢裏費鶩蘇一身戰甲,提著長槍,渾身是血,遠遠地冷漠地望著她,仿佛不是她往日熟悉的那個會對她輕聲細語、會因為她的央求給她小心紮小辮的哥哥,而是什麼暴戾嗜殺的凶獸。

她甚至不敢上前確認,生物本能的警報在瘋狂作響,催促著她轉身就向後跑去。

可頃刻間,她身穿宮裝跪倒在地,眼前高高的台階盡頭,是身著袞服高高在上的帝王,眉目間的威嚴與冷峻令她極其生疏,不敢肯定眼前人同那個喜好開玩笑的年輕帝王是一個人。

他在高台上輕輕擺手,似乎說了一句什麼話,她兩旁的護衛就架起她向後拖去,似乎下一刻就要將自己送上斷頭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