扳著手指頭,算上這一日,劉進益滿打滿算,已經在這牢獄裏待了有小一個月了。
比起那些後來被當做舞弊抓進來的士子,他的態度算是坦然了,又或者說,他在剛得到科舉舞弊一事的時候,就馬上明白了自己將要麵對的局麵。
他當時已經以最快的速度回家安置好了病母和女兒,銷毀了自己隨手記錄下來的一些驚世駭俗、不能見於日光的隨筆,而後將家中僅剩的少數銀錢都叫女兒貼身藏好。
就連那點錢都是他省吃儉用好幾個月攢下來的,但也還是隻夠母親一個月的藥錢,連女兒的飯錢都沒有算上。
他知道自家女兒雖然看起來性子柔弱,但骨子裏也是個極堅韌的,否則也不會同大理寺卿家的小女兒相識,若自己入獄,定然會四處求人幫忙,恐怕免不了要強人所難。
他自知自己恐怕難逃此災,再三囑咐女兒,萬不可去求旁人幫忙,尤其是大理寺卿家的小女兒與自家女兒的情誼他也看在眼裏,自己已是自身難保,若是女兒當真開口求人家幫忙,最後牽連了大理寺卿,這段情誼恐怕也得斷送。
他的靜兒今年才剛過十歲,還要拖著尚且重病的祖母,若他僥幸能脫身還好說,若是他當真折進去了,有大理寺卿家的小女兒幫襯一二,日子興許還能艱難過活。
但靜娘卻隻咬唇沉默落淚,不肯應聲,劉進益便明白,女兒絕不會聽自己的話,鐵了心要去求人。
劉進益無法,隻能對女兒道:
“少年時我曾在白鬆書院讀書,恩師陳瑉老先生如今正在冷府安置,為父不讓你求旁人,是因為此案牽連甚大,先帝時就曾親自整頓科舉舞弊,若是一時不慎,那是要掉腦袋的,旁人也自身難保,若你當真要求,不如去求恩師,說不定還有一條生路。”
靜娘這才勉強應聲,劉進益摸了摸女兒的頭頂,還要再囑咐一二,官兵已經破門而入,前來緝拿他入獄了。
劉進益早有預料,隻是歎了口氣,轉頭最後看了一眼女兒,便從容地跟著官兵離開了。
身後的靜娘卻是泣不成聲,伸出手想要拉住父親的衣衫,哭著要留住父親,卻被官兵一左一右攔住了,隻能眼睜睜的看著父親被帶走。
起初靜娘是聽了劉進益的話,沒有去求南芷涵的。
她遠遠地跟在官兵後麵,瞧見父親被關進了大獄,又瞧見其他被抓進牢獄之人,有親友前來賄賂獄卒,以進門相見的。
靜娘看在眼裏,心裏有了主意。
被抓進大牢後的劉進益,卻沒有先前那般從容了。
首先是因為牢獄中的環境,他什麼都想到了,卻忘了自己自幼身體虛弱,又常年營養不.良,牢獄中陰寒潮濕,又是冬末春初,春寒料峭。
每至深夜,骨頭縫裏就宛如有老鼠齧齒,寒氣從腳底板直通天靈感,冷得人根本無法入睡,隻能盡力蜷縮成一團瑟瑟發抖,才能保證不被凍死。㊣ωWW.メ伍2⓪メS.С○м҈
好不容易熬過漫漫長夜,等到了放飯的時間,獄卒隔著門丟進來兩個窩窩頭,還有一小碗發酸的爛肉和硬青菜。
值得一提的是,這還是兩個人的飯,因著牢獄爆滿,每間牢房不得已關了兩個人,方能將人都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