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直到日頭偏西,湖光映照起了晚霞,雙方在某些問題上還沒有達成一致。
這也是議和時極尋常的現象,這等劃國而治的大事,若是一日便能商議完善,反倒不太符合實際。
費鶩蘇還好,畢竟正值壯年,身體健壯,但離王卻是肉眼可見地疲弱,一旁的醫師冷著臉彎腰在離王耳邊說了幾句什麼,薑聿便見離王以帕掩唇,咳嗽了幾聲後,虛弱地笑著抬頭道:
“孤身子有些不適,費將軍,今日便先到此吧,還望將軍回營後,能認真考慮一番孤提出的條件。”
費鶩蘇麵不改色:
“離王放心,在另立國號、劃界而治一事上,本王的態度絕不可能動搖——議和可以,但絕不能另立一國,這世上隻能有一個大慶,離王亦隻能是離王,就是再議百遍,本王依舊是這個態度。倒是離王回營後,不如再好生考慮一番,思慮清楚。”
離王身邊的護衛當即便忍不住了,就要上前同費鶩蘇理論,卻被一旁的離王笑著攔住了。
費鶩蘇態度越堅決,離王便越發深信,費鶩蘇是當真想要議和,故而才寸步不讓。
但他亦不惱怒,隻笑著溫和道:
“費將軍的性子還是一如以往,當年本王便極為賞慕費將軍,可惜費將軍當年便一心維護長兄,如今還是這般對孤的幼弟忠心耿耿,就是不知道,孤那單純蠢笨的幼弟,可有孤這般對費將軍賞識看重,還是隻將費將軍當做一柄好用的刀劍罷了?”
他這話,便有幾分當麵挖牆腳的嫌疑了,且頗有些殺人誅心的意思。
若是細算起來,郢澤的確最信任的便是費鶩蘇,有什麼要緊的重要的事都更願意托付給他,但費鶩蘇本就被先帝封為了攝政王,這等尊貴,郢澤便是再想封賞,除了能賞些金銀寶物,再就隻剩下把自己屁.股底下的龍椅讓給費鶩蘇來坐了。
這顯然是不可能的,這等情況下,若換了旁人,說不準真的可能心生怨氣,被離王這番花言巧語動搖了心智。
話語中對費鶩蘇的欣賞和對郢澤的蔑視幾乎是毫無遮掩,就差沒說,我那蠢弟弟配不上你,不如跟著我有前途。
而且無論此時費鶩蘇回答什麼,此刻帳中沒有旁人,僅有一個薑聿,還是費鶩蘇自己帶來的親信,之後離王出去如何添油加醋,歪曲他的語意,費鶩蘇都無法分辯。
而古往今來,君王向來多疑,隻要郢澤心中埋下一絲懷疑的種子,終有一日,君臣之間會生了嫌隙。
可惜的是,離王離京太久,顯然不了解他那“單純蠢笨”的弟弟,他離開的時候,郢澤還是個隻知道追在兄長的屁.股後麵努力的小屁孩,可如今卻早已是個合格的帝王了。m.X520xs.Com
論起心機和對人心的謀算,十個郢澤或許都比不上一個離王,可論起一個帝王的寬厚和仁德,郢澤卻足以超越任何一個兄長。
費鶩蘇連一個正麵回應都未曾給離王,隻淡淡看了他一眼,不知是不是錯覺,離王從那一瞥裏,竟看出了一絲嘲諷和憐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