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樓絨絨回大慶沒多久之後,便收到了陳景辭的來信。

從信中這才得知,那日陳景辭派人去尋群青,群青卻無論如何都不肯丟下寒飲玉離開,愣是以死相逼,替寒飲玉收拾完了後事,方才抱著寒飲玉的骨灰壇離開。

說是收拾後事,其實也不過是擦洗過了身子,換一身幹淨的衣衫,而後一把火將屍首燃成灰。

除了群青,寒家沒有一個人來相送,寒江雪亦不敢出麵,隻有禾宴和群青在場,送走了他最後一程。

不過大約寒飲玉也不會在乎就是了。

陳景辭照她的意思,給落家一家平了反,原來群青也不叫群青,原是叫做落無晦,家中行五,是最小的一個。

他父親乃是南梁戶部尚書,被人誣陷侵吞國庫、以公濟私,又剛好遇上災年,害得全國百姓沒了賑濟的錢糧。

其實他是不肯與世家同流合汙,貪慕災款,卻被人反咬一口,戴上了侵吞國庫的大罪。

如今真相大白,沉冤得雪,當年誣陷栽贓之人亦被處置,雖來得遲了些,到底也算是還了死去的落家應有的清白。

為補償落家,陳景辭封了群青……或者應當喚做落無晦,一個食邑數百戶的郡公,也算是頗大的恩寵了。

隻是不論是樓絨絨,還是落無晦自己,大概心中都清楚,這等爵位和榮寵,同他的父母兄弟恐怕並無半點關係,而是寒飲玉特意為他鋪就的路途,隻為讓他從層層漩渦之中抽身,平平安安地活過這一世。

也不知落無晦明白這一切後,究竟是否會受之感化,遵照寒飲玉的遺言,不再沾手寒江雪之事。

至少目前從陳景辭的來信裏,這位新封的郡公似乎依舊沉溺於寒飲玉拭去的悲痛,少言寡言,幾乎從不出府見人,也沒有同什麼可疑人來往。

府邸是陳景辭新封的,偌大的府邸,落無晦甚至連仆人都未曾采買,每日便待在自己的房間中對著寒飲玉的骨灰壇發呆。

而禾宴也被樓絨絨特意去信喚到南梁的百草老人帶走了,據說現在每日被壓著隨師徒倆一並出診,治病救人來彌補這些年作下的孽。

除此之外,南梁寒江雪的清剿也頗為順利,南梁亦開始煥發出新的活力,興許在陳景辭的治理下,南梁不日也會成為新的強盛之國。

放下書信,陳景辭微微歎了口氣。

寒飲玉此人,天資敏秀,稱一句芝蘭玉樹,人中龍鳳毫不過分。

這樣的天資,但凡用於正道,不知能造福多少天下百姓,便是沒有那等濟世救國的宏大誌向,隻做個普通人,想來一生也能過得頗有滋味,有如梅妻鶴子,采菊東籬之屬。

可惜就可惜在,這樣的天資,卻生來便被至親之人拋棄厭惡,養成了其敏.感偏執的性格,幾十年的人生經曆中,所見又多為貪名奪利之流,見慣了肮髒,更對世間充滿怨恨。

悲劇之所以為悲劇,很多時候不是因為結局之悲慘,而是因為這樣的悲劇,本來完全可以避免。

送信來的使臣見她歎氣,好不容易鼓足了勇氣正要開口,頓時被她這一聲歎氣嚇得又忐忑起來,忍不住心裏碎碎念吐槽起自家帝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