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子泉看了他一眼,不緊不慢的打開包袱,從裏麵拿出一應筆墨紙硯,左手握筆在紙上工工整整的寫下一行字——善惡到頭終有報。
字跡雖然算不上出挑,但勝在工整、清秀。
他直起身子吹幹墨漬,微微一笑說道:“你看,如今我已經能用左手寫字了,再練上些時日,想必也不至於難以入目。可是你已經被奪了功名,臉上也被刺了字,怕是沒什麼指望了。
至於你舅舅陳尚書嘛……你還不知道嗎?眼下他已經自顧不暇了,哪裏還能顧得上把你這個拐著十七八道灣的外甥撈出來?”
劉少睚眥欲裂的盯著他,眼裏布滿了紅血絲,五官猙獰扭曲的嘶吼道:“憑什麼?這不公平!本少爺怎會處處被你一個鄉下來的泥腿子壓一頭?天理何在?公道何存?”
“不公平麼?你尋花問柳的時候,我寒窗苦讀,做學問時我自然會略勝你一籌;
若你自知自個兒不如人,便用心耕讀、虛心請教,將來必定也會有進益,可你偏偏隻把心思用在如何欺淩我,絲毫不在功課上用心,這就是你一而再再而三輸給我的原因。我看公平的很。”
“你少跟我裝腔作勢的說大道理,不過是勝者為王敗者為寇罷了!要是今兒咱倆異位而處,我看你還能說出這麼些廢話?
杜子泉你也別得意,本少爺總有東山再起的時候,到時候我必定讓你跪在我跟前求饒!”
他麵無表情的頷首,把剛才寫的那副字塞進了劉少的懷裏:“我等著。這個就留給你做個念想吧,免得這三千裏漫漫長路你走的太孤獨。”
隨後,他們禮貌的跟官差道了聲謝,就折返回城裏了。
走到熙熙攘攘的長街上,杜子泉突然頓住腳步沉沉的吐了一口悶氣,扭過臉望著朝以禾苦笑了一聲:“朝娘子,人人都說做學問的人該謙和溫馴,可我偏偏去落井下石了一通,半點胸襟都沒有,你會不會覺得我太小器了?”
朝以禾想了想,認真的搖搖頭說道:“不會,就算是泥人也有三分火氣,姓劉的居心惡毒,你不過是把他施加在你身上的痛苦還回去兩成,算得了什麼?
但生病的人最忌心思鬱結,你要寬心才好。”
他笑著應聲,眉宇間的陰霾微不可見的散去了些許。
而另一頭,石爺爺進京後在皇上跟前肝腸寸斷的把當年石慈厚的冤情哭訴了一遍,皇上龍顏震怒。
又趕上江家願意出麵作證,陳尚書的貪墨案基本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了,皇上下旨嚴查,陳氏一族闔族都被下了獄。一時間以往跟尚書府有往來的人家都人人自危,生怕自己被牽連了。
朝以禾聽說後也唏噓了一陣,這時,鄭岩快步進來了,恭恭敬敬的行了個禮。
“夫人,江家的老婦人和二少奶奶來了。奴才見他們大包小包的帶了不少行李,不像是來走動的,倒像是要來長住。”
她一陣頭痛,無奈的點點頭:“我知道了,請她們去正廳等我。”
鄭岩應了一聲連忙下去安排,她磨磨蹭蹭的拖延了好一會兒,又喝了兩碗茶才心不甘情不願地踱到了廳堂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