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貔貅”。

一家古董店,位於鬧市區,周邊全是高樓大廈,惟獨它是座獨立的小院,門口蹲著分量十足的兩頭石獅子,守著銅鑄成的大門,門上垂著兩個燦亮光滑的銅環,門的左側安裝著門鈴——現代氣息十足的物事。

旁邊還有扇小門。紅色的,靜悄悄地闔著。

孬小情是打的過來的,她一告訴司機說要來這裏,司機就熟門熟路的過來,還挺自豪的跟她說這要數省城最出名的店兒——據說是哪家的祖產,司機也說不上來,讓他解釋也解釋不好,就說這裏挺出名的,據說價格都是公道的。

不過,孬小情在意的不是這些,她在意的不是價格公道,她在意的是到底是誰要金元寶這件東西,必定是要討好譚同的,她到是想抓著這個機會,但是太凶險,“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這個道理,她還是懂的。

她上前,深呼吸,踩著七公分的細跟兒,黑色的裙子剛剛沒過她的膝蓋,一步一動之間將她纖細的小腿曲線顯露無遺,她微微側頭,好叫門口的攝像頭將她的臉都拍了進去,舉起未沾染一絲甲油的纖細手指,往門鈴上輕輕一按——

“金元寶——”

她對著鏡頭,並沒有發出聲音,僅僅是做了個口形,還是短信裏約定的方式,與對方聯係,對方的小心謹慎,她還是能理解的——

沒一會兒,門開了。

那人穿著灰色的唐式長衫,頭發一絲不苟地梳好,在陽光下油亮發黑,——若要孬小情來形容肯定是要這麼說的:估計是蒼蠅站在上麵都是要兩腿劈叉開的,不然還真是站不住,太滑了!

年紀已經有些,約莫六十左右,上半身朝前,微微彎著腰,朝孬小情做了個請的姿勢,卻是半句話都沒有說——

孬小情下意識地瞄過他的手,手精瘦的能看到他皮膚下的筋絡,外層的皮就像是覆在骨頭上的假皮,歲月的痕跡在他身上一點都不知道收斂,放肆地鐫刻著風霜。

她點頭,也輕輕彎腰,當作是回禮,跟隨著他的腳步走入大門,剛一進,這門就自動在她的身後關上,她沒有回頭去看,被眼前的景致所吸引——站在門外,僅僅是曉得這是幢有些年代曆史的房子,沒想到裏麵是一點兒都沒有現代化的影子——哪裏是個古董店,分明是入了人家的私宅,濃鬱的檀香味更是直往鼻子裏鑽,鑽得她直皺眉。

這味兒,她聞過,記得清清楚楚的,是她們老孬家的傳家香兒,別人家弄的香都沒有這種地道的味兒,聞一下,就真跟人有了佛性一般,整個人都是清靜的,就是髒乎乎的人兒一聞,也便覺得自己突然有了佛性,身上的髒乎乎都叫佛性吸了個精光。

她一深呼吸——眼角的餘光瞄見身邊那老人的笑意,眼角的笑意極淺。

但他並沒有說話,層層深院疊疊,從最外麵到最裏麵,足足有走了十分鍾,廓下繞來繞去的,繞得她都有些頭暈,像是在走迷宮一般,古樸的木式建築,暗紅色的顏色,透著年代的質感,——這地方,她似乎有點印象,又好像沒有。

是的——她好像見過,又好像隻是一場夢,夢裏來過?

但她卻是記得的,省城的古董店,她一次都沒有來過的。

最最後麵,是一棟小樓,恰是大家閨秀的繡樓,獨立的院落,裏麵種著桂花,這時節不是桂花的花期,蒼綠的葉子,在陽光下閃閃發亮的精神極了,而叫她有些吃驚的是這院裏並沒有檀香味兒——

是的,她的鼻子極靈,一下子就知道這院落的不同。

老人示意她上樓。

還是沒有說話。

如同沉默的雕像。

孬小情看看底樓,又看看固執地站在原地的老人,心裏萌發一種念頭,估計這位並不會說話的?也就這麼個念頭一閃過,她並沒有當回事,重要的任務還在她身上,得趕緊的弄好了,才能放下心。

她一手扶著光滑的扶手,上去的時候,還是回頭看看老人。

老人沒動,就站在原地,依舊擺著鞠躬般的姿勢,恭送她上樓似的。

她有些訕訕,感覺極度不舒坦——她向來是個敬老愛幼的,老人就算輩不比她大,年歲也比她大,就這麼個姿態,她還是有些受不住,本性裏是個嬌的,表麵如何,都端不住她是個嬌的——嬌嬌的,骨子裏全是嬌的。

她走著——

一步一步地往上踏,年代久遠的緣故?

她覺得每踩一步,腳底的樓梯都跟著“吱呀”作響,響得她的骨頭都分外的脆生生,直到二樓虛掩的門前,依稀聽得淺淺的男音在唱著梵音,分明是《大悲咒》,她自小就會念的——

南無喝囉怛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