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青等二十一人趴在不遠處的路邊,每個人身上都披著落葉或者雜草。
聽著囚車上蘇婕妤等人的對話,韓青等人的臉上也盡是感慨。
這大概就是所謂的伴王如伴虎。
也是很多名門世家每每權力暴漲,就想稱王稱霸的原因了。
再強大的世家,也都是王的棋子而已。
王高興了,你自然是光耀門楣。
王不高興了,誰還能記得你曾經做過什麼?
大家記得的,隻是你失敗了什麼。
眼看著押送的士兵坐在樹下,吃完東西,小憩,開始打瞌睡的時候,韓青打了個手勢,示意眾人行動。
阿塔麗當先衝了出去。
她的速度極快。
奔跑的時候,彎著腰,就像一隻豹子一般。
韓青靜靜地趴在地上,看著阿卡麗。
等有時間的時候,給她做一件豹女的衣服,絕對夠勁!
當阿卡麗跑到囚車邊,趙國押送的士兵才有人反應過來!
但是,她還沒有喊,就看到其他幾十號人似猛虎下山一般,一個個殺氣十足。
士兵瘋狂呼喊。
小憩的押送士兵紛紛驚醒。
阿塔麗等人已經衝到了跟前!
這些押送的士兵怎麼可能是阿塔麗等人的對手?
她們的氣血值普遍隻有四五千!
最強大的也隻有六千出頭的氣血值。
而阿塔麗這些人,最低都是蜀王娘的貼身護衛,氣血值上萬。
阿塔麗更是18000的氣血值!
一個照麵,阿塔麗等人就像狼入羊圈!
二百押送士兵,頃刻間慘死血泊之中。
韓青沒有跟著殺上去,他隻是拿著鯊齒,將十座囚車一一砍開。
蘇婕妤、姚晶晶等人看向韓青,都有些淚光湧動。
沒想到,他竟然敢帶人殺到趙國大後方來。
萬一被發現,後果不堪設想。
蘇紅蓮和蘇小玉互相對視了一眼。
蘇小玉神色有些哀傷。
蘇紅蓮則低著頭,似乎在思索著什麼。
韓青將她們的囚車也砍開,將她們放出來。
蘇小玉迎上去道:“你怎麼敢來這裏?”
韓青撓了撓頭道:“戰場上,那是沒有辦法。戰場下,你們好歹是我認的親人,你更是我認的母親,我得到你們被押送回去,可能麵臨被殺的風險,我怎麼可能無動於衷?”
看向蘇婕妤、姚晶晶等人,韓青道:“她們還都是我曾經的朋友,陪我一起出生入死。”
蘇婕妤跑到不遠處一被殺的士兵身上,摘下水壺,打開瓶蓋,遞給蘇紅蓮,擠出笑容道:“娘,你先喝。”
說著,又看向韓青道:“我跟你走了,哥哥!這狗屁的趙國,我一天都不想待了!”
“我蘇家為了趙國出生入死,立下了赫赫戰功。”
“就這兩次敗仗,我們就罪不可赦了!”
“看看這押送的士兵,是要把我們往死裏整啊!”
“如果不是趙王要殺我們,就這些嘍囉,她們敢這樣做?”
“跟著這樣的混賬,氣死我了,這要是趙王在我身前,我一刀捅死她——”
她的話剛剛說出,一個巴掌直接扇在她的臉上,扇得她趔趄了下。
是鎮北將軍蘇紅蓮。
阿塔麗等人見狀,紛紛看向別處。
姚晶晶等人也都轉過頭去。
蘇婕妤怒視著蘇紅蓮,咆哮道:“你為什麼打我?我說錯什麼話了?”
蘇紅蓮陰沉著臉道:“王就是王,豈是你胡言亂語來的?你再亂說,我打死你!”
蘇婕妤厲聲道:“她敢來,我就敢一刀捅死她!那個混賬,我要捅死她!我要捅死她!”
蘇紅蓮一腳接著一腳踹了過去,將蘇婕妤踹翻在地。
一個不停地咆哮著要“我要捅死她”,一個不停地用腳踹著。
眼看著蘇婕妤都被踹得嘴角流血了,韓青終於看不下去,忙站在蘇紅蓮和蘇婕妤身前。
蘇小玉見狀,也走上去,一把拽住蘇紅蓮的手腕,落下淚來道:“姐,可以了,這種局麵,你也別怪婕妤了。別說是她,就是我,也感覺心涼。”
“想想我們從外婆開始,我們蘇家的人就一直駐紮北境,和胡人對抗。”
“別人家的子女在享受山珍海味,美嬌男在懷,我們家的子女卻在風沙中風吹日曬。”
“婕妤算是稍微享福的,一直撐到你受傷才上戰場曆練。”
“可我們得到了什麼呢?”
“風光無限嗎?”
“說得好聽是風光無限,可我們在疆場,整天都是刀尖上舔血,享受到了什麼呢?”
“趙國這數十年能夠一直抵抗胡人,就算我們蘇家不是居功至偉,但是也算得上盡職盡責了。”
“如今,我們打了敗仗,可真的到死的地步嗎?”
“趙王二話不說,直接用一個從未上過戰場的新人就頂替了我們。”
“我們真的無能到這地步了嗎?”
蘇紅蓮閉上眼睛,沙啞著聲音道:“小玉,你變了。”
蘇小玉哽咽道:“姐,不是我變了,我自始至終都是這個樣子,想為我趙國守住這千裏江山。”
“上了戰場,我依然願意馬革裹屍還。”
“變的是趙王!”
“在她眼裏,失敗者,不管曾經你做過什麼,現在你都該千刀萬剮!”
“但是,我就想知道,這個世界有常勝將軍嗎?”
蘇紅蓮舉起手,打斷還要說話的蘇小玉道:“你們走吧。”
“道不同,不相為謀。”
“從此以後,我沒有你這個妹妹,也沒有婕妤這個女兒。”
蘇小玉:“......”
蘇婕妤:“......”
蘇紅蓮見所有人都沒有動,咆哮道:“都滾!還杵在這裏做什麼?滾啊!”
蘇小玉看向蘇紅蓮道:“姐,我,我還沒有——”
“滾!你個吃裏扒外的叛徒,你都這般想了,還裝什麼裝?就算我將來見到了趙王,你也別想活!我蘇家,無法容忍你這種存在!滾!”
蘇婕妤見狀,從地上爬起來,怨恨地看了一眼蘇紅蓮,拉著蘇小玉就走,對韓青道:“走了,哥哥!她這種老頑固,她愛怎麼做怎麼做!”
韓青看向蘇紅蓮。
蘇紅蓮瞪大著眼睛,怒視著他道:“你也滾!要不是你,我蘇家何至於淪落到此?”
阿塔麗見狀,拉著韓青離開,低聲道:“別管她這個瘋子了!真是不識好人心!”
韓青點了點頭,衝蘇紅蓮抱了抱拳,轉身招呼著姚晶晶等人跟上。
蘇紅蓮一個人孤零零地站在囚車邊,看著韓青等人離開,這才歎了口氣,靠在囚車邊上,仰頭看著天道:“娘啊,希望你不會怪女兒。我蘇家也算無愧趙國了,總不能連一個後代都不留下。”
“隻希望婕妤那孩子,經曆過此事,能夠真正長大。”
“以後她也是沒有娘的人了。”
“人沒了娘,就沒有人再為她遮風擋雨了。”
“以後受了委屈,也隻能獨自忍著。”
喃喃完,蘇紅蓮才從囚車上跳了下去,走到一名被殺的士兵前,將她的肚兜取了下來,然後割破自己的手指,在肚兜上寫起字來道:“王在上,敬閱。”
“臣蘇家曆經四世,從外婆開始,就為我趙國坐鎮北境,抵抗外敵。”
“臣外婆四十有四,戰死沙場。臨終前,一再告誡娘和臣,即使身死,也要誓死守住趙國江山,一來報效曆代趙王的器重,二來對得起百姓。”
“外婆死後,次年,娘被胡人單於五萬騎兵困於北境山。”
“胡人單於高官厚祿誘降,娘依舊自盡,麵向王宮而亡。”
“彼時,臣方十八。”
“成親之夜,臣繼承娘的遺誌,舍棄夫君,率領十萬大軍和胡人廝殺。”
“臣妹年芳十四,臣讓她緊跟身邊,以護佑之名,實則學習胡人之語,對抗胡人之法。”
“這三十餘年,臣姐妹二人坐鎮邊疆,從不曾以任何理由離開,臣兩個女兒的生辰,臣都從未在身邊慶祝過。”
“甚至婕妤的周歲生辰,臣還在抵抗胡人。”
“臣不敢貪功。”
“我趙國能有如此成就,全賴王上的英明神武,眾將士眾誌成城。”
“但是,臣至少有勤勞之苦。”
“今臣年邁,無力回天,致使數萬將士戰死沙場,臣願領罪,自領死。”
“就連臣之女兒,亦願意同罪。”
“但是,臣府邸數百下人,她們兢兢業業,和臣之罪無關,懇請王上能夠遣散她們,饒她們卑微的性命。”
“臣在九泉之下,亦會感激不已。”
“臣最近時常在夢境夢到王上登臨王位之時,意氣風發地告訴臣,王上你會和臣一起見證趙國的盛世。”
“然,諾言終究是過去的豪言壯誌。”
“話別至此,願我趙國千秋萬代,王上一統天下。”
“蘇紅蓮絕筆。”
寫完最後一個字,蘇紅蓮吹幹血跡,取過一名士兵屍體手中握著的佩刀,仰頭看著天空,歎了口氣道:“這天空,很藍,很美好,可惜,再也看不到了。”
......
韓青、阿塔麗等人帶著蘇小玉、蘇婕妤、姚晶晶等人趁著夜色,遊回秦水西岸。
太尉尉傾忙讓人安排蘇小玉等人的住處,並且送上酒水和美食。
蘇婕妤笑著看著眼前的肉菜和青菜,道:“你們秦國還能吃得上這麼好的美食?你們不是大旱了嗎?聽說百姓都餓死不少。”
太尉尉傾強笑道:“蘇小將軍沒有說錯,我秦國現在情況非常嚴重,糧食嚴重不足。”
“就連大王,現在每天都隻吃一頓飯。”
“就是中午那一頓。”
“實在是餓得緊,才讓人弄點幹糧。”
“蘇小將軍你吃的這些肉菜和青菜,都是大王得知打了勝仗,將她原本蓄養的幾匹極品戰馬,賣給商人,得到的錢財,買了一些雞鴨,派人八百裏加急,送到這裏給白剪將軍食用的。”
“蘇將軍、蘇小將軍可是白剪將軍的親人。”
“自然,這些東西都要拿來給諸位食用。”
蘇婕妤:“.......”
蘇小玉等人:“......”
太尉尉傾見狀,忙道:“都怪老身多嘴!諸位將軍盡管吃,不管怎麼樣,諸位將軍都是白剪將軍的至親朋友,吃住無需擔心。”
韓青笑道:“趕緊吃吧!這一路顛簸,你們也要早點休息。”
蘇小玉等人這才開始吃飯。
太尉尉傾忙招呼韓青出來。
兩人出了營帳。
韓青疑惑地問道:“太尉,怎麼了?”
太尉尉傾歎了口氣,從袖子裏摸出一張小小的紙條,遞給韓青道:“就在你們趕到的一個時辰前,細作從秦水東岸送來的。”
韓青接過紙條,打開。
隻見上麵寫著:趙鎮北將軍蘇紅蓮自裁,留下數百字遺言,太女和三公主祭奠。
韓青怔怔地看著這些字。
好一會兒,他才回過神來道:“我去和她們說。”
太尉尉傾低聲道:“老身是覺得,最好別說。當然,這件事情,畢竟事關將軍你自己,你才有最終的決策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