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小時前……
房東劉明善的老婆楊麗娟撅著臀兒,正在案板前,奮力地擀著麵。
劉明善將切碎的西紅柿倒進油鍋,翻炒。
炒雞蛋的香味還沒散去,西紅柿的酸香味,又騰空而起。
裝了一個星期的座機電話,沒一個人打。
這個時候卻突然響了。
兩人一臉驚奇,目光同時移向桌子。
兒女家沒裝電話,親戚家也沒有裝。
作為“先富”起來的一批人,房東劉明善是村裏第一批裝電話機的人。
“誰的電話?”劉明善問老婆。
“你去接。”楊麗娟囑咐。
鐵鍋鍋底,西紅柿的湯汁,在熱油的煎熬下,滋滋地發著響聲。
劉明善迅速關閉火源,拿起案板上的洗碗布,胡亂擦了擦手上的水。
小心翼翼,揭開蓋在電話機上的白色小方巾,眉毛頓了頓,略顯緊張地抓起聽筒:“喂……喂……”
“怎麼聲音這麼小?”劉明善吐槽。
忽然,意識到將話筒拿反了,自己先笑了,然後朝一臉期待的老婆,尬笑一下。
楊麗娟及時送來一個白眼。
“喂,你好!誰呀?”劉明善雙手握著話筒,大聲問。
“是楊麗娟大姐家嗎?”電話那頭傳來女人的聲音。
“老婆子,找你的。”劉明善將電話機遞給楊麗娟。
“等一下。”楊麗娟離開案板,來到水池邊,非常細致地將滿是麵粉的手,在水龍頭下洗了洗,又用幹毛巾擦了擦,走到電話機跟前,一臉凝重。
然後,鄭重地從丈夫手裏接過電話,揚起脖子,好像前線指揮戰鬥的首長。
氣宇軒昂地朝話筒喊了一聲:“喂——我是楊麗娟同誌,您哪位啊?”
話筒裏傳來侯玉茹急切的聲音:“大姐,大姐,我是侯玉茹,我有急事找王海。”
“啊,是侯寡……啊,是侯小姐,王海是哪位?”楊麗娟並不知道王海叫王海。
“就是經常來看望我和小豆丁的那個男人。”侯玉茹解釋。
“啊,我知道了。就是把馬三力的鼻子打流血的那個大帥哥。我認識,認識。你說,怎麼了?”
“快去找他,告訴他,喬虎出事了。讓他趕快給我回個電話……嘟嘟嘟,嘟嘟嘟……”
電話斷了。
劉明善將電話回撥過去,電話那頭一直顯示是盲音。
王海家住哪裏?劉明善並不知道。
但他猜測,馬三力一定知道。
夫妻倆放下正在做的晚飯,門都沒來得及鎖,急匆匆去找賣鞋人。
劉明善騎著二八大杠,馱著妻子楊麗娟,朝馬三力的皮鞋店駛去。
這是一段比較長的上坡路,盡管老男人用力踩踏著腳踏板,後座上的女人依然嫌慢。
“你能不能再快點?”女人催促。
“已經很快了。”男人氣喘籲籲地回應。
“怎麼這麼磨嘰,跟個沒吃飯的糟老頭子一樣,幹啥啥不行,弄啥啥不中?”
劉明善滿頭大汗,氣喘籲籲道:“瞧你說的,我本來就沒吃飯。哪有力氣蹬車子?”
女人拍拍男人的後腰,嗔怨道:“沒個正經!快,快,快,再快點……”
“別催,別催,再催,真的就完了……”丈夫說的也是實話。
“噗——”女人羞得將頭埋在丈夫背後,然後,在丈夫後腰輕輕擰了一下。
“擰你一下,讓你胡說!”女人感覺自己又回到了年輕的時候,和丈夫打情罵俏之後,幸福感爆棚。
男人“嗷——”地驚叫一聲,車速比剛才明顯快了。
服裝店的門關著,隻有皮鞋店的門開著。夫妻倆知道,那個妖豔的女人現在還在睡覺。
作為一個上夜班的女人來說,白天就是她們的黑夜。
皮鞋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