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暗,深夜將至。

因著抄近道,所以馬車很快駛到山東境內的濟南府。

主仆幾人就近尋了家客棧歇腳。

翌日。

天剛破曉,冬喜去買早膳。

明月閑來無事,便披了件薄披風,出了客棧。

剛出客棧,走了不到百米,明月隻覺大腿被人緊緊抱住,垂眸一看,便見抱著她腿的是一名瘦骨嶙峋的婦人。

她蹙眉,稍微用了些力氣,才掙脫開來。

但並未徑直離開,而是微眯著眼眸打量這名婦人。

此時,婦人也頂著一張蒼白的臉,用無力的眼神望著明月。

“好人,賞口吃的吧,哪怕是個窩頭都行。”

聲音裏帶著幾分哭腔。

“半個,就半個好不好?”

“您府上若是缺下人,便將我買回去吧,我給您當牛做馬,讓我做什麼都行。”

見明月眉頭緊蹙,許是擔心她會直接離開,婦人索性抬手又扯住明月的裙擺。

那雙瞳仁因饑餓而泛著空洞的灰色,死氣沉沉的,嘴唇幹裂發白。

明月沉默了半晌,隻默默看著那名婦人,良久,才紅唇輕啟,柔聲問道:

“這濟南府看上去一片繁華,百姓不像是吃不飽飯的,你莫不是......”

話還未說完,婦人便打斷她,哭腔道:

“您看到的隻是這一麵,前幾日有從京城過來的賑災官員巡察,所以知府大人才將我們趕到了郊外的一處破廟裏待著。”

“但凡敢偷跑出來的,格殺勿論。”

聽到婦人的陳述,明月深吸了一口氣。

她蹙眉問道:

“那其餘災民呢?”

婦人答道:

“還在破廟裏,我是餓的沒辦法了,才鑽狗洞逃出來,就是為了討口吃的。”

話說到這裏,她便開始低聲哭泣。

“我還有個一歲不到的女兒,若不是因為孩子,也不至於冒著被殺的風險跑到街上討口吃的。”

聽到“孩子”二字,明月心口驟然緊縮了下。

她垂在身側的手微握成拳,隔了半晌,抬腳走到對麵的包子鋪。

就在她買了幾籠包子,轉身朝胡同裏走時,便看到幾名衙役拖著一名渾身是血的婦人朝郊外走去。

那名婦人身上被刺了好幾刀,傷口還汩汩冒著血。

臉色慘白,似是已經沒了氣息。

那幾名衙役邊走邊罵道:

“這些賤民真是該死,看守那麼嚴,她竟還能偷跑出來,可叫咱們好找。”

隻聽領頭的衙役附和道:

“若是讓知府大人知曉咱們看管不力,那我們的小命也就不保了。”

看到這一幕,明月腳步突然怔住。

許是太過驚訝,一個不注意,兩籠熱氣騰騰的包子掉在地上,“咕嚕嚕”滾了一地。

隻買個包子的功夫,那婦人便沒了性命。

那朝廷發放到濟南府的賑災銀去哪了?

距離二月初撥的那批賑災銀才過去三月不到,按理說災民就算從朝廷手裏拿不到賑災的銀錢,但總能喝口熱粥吧?

山東距離京城也沒多遠。

若說西北等地有此情景也就罷了,畢竟山高皇帝遠的,朝廷顧不過來,百姓才會受欺壓。

可山東與京城隻隔了一個天津府,怎會出現此種現象?

莫不是賑災銀盡數讓當地的知府貪汙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