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從東屋的窗柩鑽進來,被鏤空雕花的紗窗篩成了絲絲縷縷的碎光,斑駁地灑落在明月那張姣若白雪的頰畔。
映得她麵龐紅彤彤的,豔若朝霞。
許是十四爺的這個問題讓她一時不知該如何回應,她怔怔地愣在原地,微眯著眼眸,目光有些迷離,似在思忖著什麼。
而床榻上,十四爺側躺著,抿著薄唇,隻靜靜地望著她。
隻不過一息的功夫,他卻將她眸中閃過的那些情緒盡數捕獲。
先前總覺得他們夫妻每每相處時,總與旁人不同。
至少沒有十哥十嫂那般親昵,亦沒有四哥四嫂的相敬如賓,更沒有十三哥夫妻倆的親近。
甚至......
甚至連八哥和八嫂相處起來,都要比他和明月自然。
當時他隻以為是他們夫妻成婚時間短,不夠了解彼此。
又因著成婚當日,在洞房時冷落了她,這才讓她不願與他親近。
再後來,偶然間從九哥那裏聽到她在閨閣時還有個竹馬。
原想著,許是她心裏惦念著她那位竹馬,才會對他百般冷漠,甚至不經意間,臉上也會閃過嫌惡。
去年她病愈後,偶然間碰到她在前院的抄手遊廊敲打吳氏,沒忍住多留意了幾眼。
自此,他就知道自己對她的感情,從淡漠到試探,而後是試著接近,試著了解她......
再後來,便徹底一發不可收拾了。
可她待他,永遠都是冷冷淡淡的,甚至在她心裏,恐怕他連映月居的一個下人都比不上。
當然,也不是一直這般冷淡。
她......
偶爾也會跟他說幾句好話,會對著他笑。
而每次看到那張明豔若桃花的笑靨時,他就好似被迷了心智般,竟連她臉上的敷衍、眼底的嫌惡一並忽視掉。
隻會認為是隨著相處的時間越來越久,她慢慢放下了成婚那日的心結。
一直到今日......
不,應該說是昏迷的這些日子,前世種種似幻夢般,一幀幀地從他腦中閃過。
一遍又一遍......
那個夢很長,也很真實。
從開始,一直到結束,是他漫長的一生。
就好似他已經經曆過一般。
再次醒來時,他好似突然就明白了些什麼。
隻怕那不是幻夢,而是他前世真真切切經曆的種種。
想到這些,十四爺不由在心底輕笑一聲。
他中毒受傷,在鬼門關走了一遭,便想起了前世的種種。
那她呢?
去年五月份,她不也大病一場。
同樣在鬼門關走了一遭。
原先那個弱柳扶風,兩步一喘三步一咳嗽的完顏明月,那副病懨懨的身子骨突然就痊愈了。
心性更是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自成婚起,她便像個小跟班似的,整日跟在他後頭百般討好他。
同樣,討好額娘、八嫂、妯娌......
為的就是得到一份體麵。
可病愈後,她就好似換了個人。
所有的一切都變了。
跟八嫂撕破臉,不再討好他,更是頗為精通婆媳相處之道,將額娘哄得高高興興,甚至連皇瑪嬤都站在她這一邊。
其實比起她做生意,她這諸多事倒也算不得什麼稀奇了。
不論做生意一事,若隻是單純的心性大變,他最多隻認為她跟他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