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

天邊鋪落了一層橘紅色的輕紗。

縷縷光帶穿透薄紗,照在映月居院子中央的那棵海棠樹上、落在重重簷角處。

十四爺穿過垂花門緩步走進來的時候,就瞧見明月輕抿著唇,靜立在廊下,一瞬不瞬地瞧著西邊天際的落日。

她隻靜靜地站在那裏,昏暈的薄光輕籠在她身後,襯得她不似凡世之人。

清冷又矜貴......

他一時瞧得癡了,竟沒發覺明月早已朝他這邊走了過來。

直到耳畔傳來那句恭敬又客氣的問安聲,他才回籠思緒。

眼眸低垂,瞧著她麵向他拘著禮,恭恭敬敬的模樣,心口微微刺痛。

方才有那麼一瞬,竟憶起了前世她在那間破敗小院中孤獨死去的情景。

那時的她,全身上下瘦得隻剩一把骨頭。

原以為夫妻相處幾十載,早已相看兩厭。

可直到瞧見她孤零零地躺在榻上,沒了聲息時,他才悔不當初。

原本就是一直藏在心底的人,隻是因著各種原因,彼此誤會加深,才一步步走到那般境地。

如今仔細想來,錯皆在他。

可如今聽到她平穩的呼吸聲,瞧見她燦若春華的麵容,他心裏才踏實些。

自江寧府那一遭,整夜都會做噩夢。

不知怎的,夢境中的她,就好似一團薄霧,輕飄飄的。

每次當他想靠近她時,她便突然間隱在一團白光中。

一想到這諸多離奇的怪事,他便心慌。

他心裏某一處,似乎隱隱告訴他,終有一日,她會離開,徹底離他而去。

其實自打在江寧府醒過來之後,他便知曉她不再是先前的那個完顏明月。

許是跟他一樣有了前世的記憶,又許是......

他也不知道......

不知道該怎麼形容。

若說隻是單純有了前世的記憶,那她造出來的那些個奇奇怪怪的物件和吃食又算什麼?

還有,她的思想和心性,與紫禁城的女人,亦或者說,與大清婦人的思想完全不同。

見識廣泛,才華學識比那些自詡熟讀聖賢書的酸儒書生要強上不知道多少成。

待思緒回籠,他原本平和的心緒又開始變得焦躁起來。

片刻後,他輕輕抿了下唇,溫聲道:㊣ωWW.メ伍2⓪メS.С○м҈

“你院裏小廚房的廚子,手藝向來好。”

頓了頓,又笑道:

“我便想著過來在你這裏蹭頓晚膳。”

見明月有些怔愣,他俯身問道:

“不介意吧?”

明月咬了咬唇,沉默半晌,才柔聲答道:

“巧了,小廚房正準備晚膳呢,您若不嫌棄,便留在這裏用吧。”

說罷,她仰起那張比海棠花還要嬌豔上幾分的小臉,彎著眉眼朝他莞爾一笑。

瞧見她的盈盈笑意,霎時,十四爺心口忽地就開始止不住地“咚咚”直跳。

良久,他才緩緩吐出一個“好”字,而後迎上她柔和的目光,回了她一個溫若春風的笑。

明月頓了頓,才起身朝正屋走。

十四爺也緩緩跟在身後。

夫妻二人一前一後回了屋。

晚膳還沒備好,夫妻二人在裏間的軟榻上靜坐了半晌,誰都沒先開口。

屋內的氣氛,靜謐又尷尬。

明月低垂著腦袋,有些無聊地絞著手中絲帕。

須臾,她側首望向他,試探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