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苞欲放的蘆薈沉甸甸地在風中曳動,飽滿而碩大的葉片上,素白的脈絡像是經由閨中女子撫摸,留下許多道清寂的脂粉。
回到蘆薈觀的賀瞻,神情非常低落。
或許自己過度把心神放在教導弟子身上了。
誠然賀瞻很厭煩那些瑣事,但他總是盡心盡力、傾囊相授,這是習慣和性格使然,想到那些剛剛進入霧衍殿沒多久的孩子,他厭煩地嘖了一聲。
眼下,殿主不負責任,把他們置於險境,賀瞻心中當然尤其的不痛快。
賀瞻用拐杖壓了壓蘆薈的葉片。
這些東西數十年如一日地陪著他,一代代繁衍生息,像是凡人曆史的縮影。
他的目光凝聚在蘆薈背麵的凸點上,腦袋堆滿了各種想法。
他是研究陣法和符文的人,在別人眼裏,這些東西無比複雜和深奧,但對他而言,世上無論什麼事,都沒有人心難測。即便是殿主這樣的大人物,有時候也會因一時興起而做出許多令人意想不到的事。
賀瞻搖了搖頭,緩步走入道觀。
然後他停住了。
他發現道觀裏站著一個人,而這個人從來不會不請自來。
“喜葷啊。”賀瞻抬起眉毛望了他一眼,“上次布置給你的功課已經完成了?”
喜葷說道:“師父,像我這樣的凡人能修仙嗎?”
賀瞻意外地看著眼前這皮黝黑的少年郎。喜葷一直以來都對修行沒有興趣,聽說是因為喜葷曾經的朋友在成為修士後沒多久就死在下界了,當喜葷知道修士都必須履行職責,定期前往下界狩獵,補充輔炁丹時,他就徹底斷絕了修行的念頭。
可今天不知喜葷遭遇了什麼,居然提出這個想法,和往日的他大相徑庭。
我這關心徒弟的心又在作祟——賀瞻在內心自嘲。
賀瞻注視他的眼睛,那雙眼睛很純粹,簡直就是為陣法而生的人。其實賀瞻始終對喜葷感到惋惜。
如果喜葷在幾年前,也即賀瞻剛遇見他的時候,就邁入仙途,憑借他的天賦和執著,現在肯定能有不小的成績。但修行要趁早,一旦骨骼定型,再想通過與靈氣結合就變得非常困難了。
賀瞻一邊招手示意喜葷跟自己走,一邊問道:“為何有這種想法?”
喜葷說道:“我就是想修仙。”
賀瞻抖了抖眉毛。
喜葷這句話也就意味著,他並不像說出自己修仙的理由。
賀瞻突然有些擔心,喜葷是否誤入歧途了?他難道是看到海雲有斬殺血影的能力,所以也想修仙?那可不行。
海雲從小習武,何況海雲的靈感異於常人,喜葷跟海雲可不一樣,他既沒有夯實的童子功,更沒有獨具一格的靈氣感應力量,要想達到海雲的境界,急於求成是不可取的。
賀瞻說道:“每個人都有修仙的理由,我想聽聽你的理由。”
“我想成為修士。”
因為想成為休息,所以想修仙?這能算理由嗎?賀瞻摸了摸腦袋。
麵對喜葷這個弟子時,他很少見地會收斂偽裝出來的暴脾氣,而是用最平和的態度麵對他。喜葷是他這些年唯一一個親自選定的弟子,而且喜葷還是個受盡磨難的凡人,而且……當年鎮魔禁製失效,也有賀瞻的過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