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鳶見過太多行屍走肉般的可憐人。上輩子失去所有親人後,她也曾生不如死。沒有了愛,就隻有恨支撐著她活下去。
“這個世道的女子皆是可憐人,而你們所經曆的折磨,確實要比可憐還要慘上三分。”魏鳶惋惜的語氣,話鋒一轉,詢問道,“所以你們要向仇人妥協嗎?用受過的傷和經曆過的折磨逼死自己,痛的是親人,痛快的是仇人。他們甚至不會記得自己曾犯下的罪,又怎麼會在乎你們的生死?”
事實往往是最殘忍的,可若不讓她們有所觸動,他們活著就與死人有何區別?
麵相清麗的女子,落下一滴晶瑩的淚珠,輕聲嘟囔道:“他們都想讓我死,沒有人覺得我們該活下去。”
魏鳶見她心緒有所波動,再接再厲道:“錯的是那些傷害過你們的人,不是受盡苦難的你們。別人怎麼想都是別人的事,最重要的是你們怎麼想?是願意死的這麼無聲無息,還是親手懲罰那些傷害過你們的人?”
同為女子,她們都吃過這世道的苦,也各有各的悲傷。她會盡可能的拉她們一把,但是也得她們自己想要站起來才行。
原本麻木的女人們,有不少都抬起了頭,恐懼中升起一股期待的神情,迷茫道:“沒有人可以幫我們,被擄進帳篷的女人死了一批又一批,他們依舊瘋狂的折磨我們。他們根本不把我們當人看,死了就拖出去扔進坑裏,那個坑好深,除了屍體腐爛的臭味,甚至還有沒咽氣女人的哭聲。”
“我們想回家,可家裏不會再接受被齊國人侮辱過的女子,我們是恥辱,是不應該活著的恥辱。”
女人們的低語聲,引得圍觀的百姓們紅了雙眼。
“我閨女被那些賊人欺負致死,要是她還活著也有16歲了。不是所有當父母的,都願意拿女兒的命換名節。我就寧願她還活著,也不想天人永隔。嗚嗚嗚。”
“都回去看看,或許、或許他們都在等你回去。”
被欺負的女子中,忽然有一人失聲痛哭,道:“回不去了,我沒有家了。他們都死了,死在殺千刀的齊賊手裏。”
又一女子說道:“回去又能怎麼樣?無非是千夫所指,萬人唾棄。”
“就算娘親不懼人言,父親、叔伯,為了家裏其他姐妹,也會逼迫我們自盡。天下之大,再也不會有我們這種肮髒之人的落腳處。嗬嗬嗬。”女子自嘲的笑聲,苦澀而又絕望。
魏鳶強忍著濕潤的眼眶,擲地有聲的說道:“大家若是不嫌棄狼山人多嘈雜,貧道倒是希望大家能夠留在狼山。都是苦難之人,相互幫扶,才能苦中有甜。”
雖然她已經不再征民兵,可留下一些無處可去的女子,做為預備的女兵人選,還是可以的。更何況狼山多達兩萬人,總有一些細致的活需要女子去做。
魏鳶的話,讓眾人止住了哭聲與惋惜,直愣愣的看向她。
魏鳶慈愛的麵容上擠出一抹無奈,緩緩說道:“大家都知道狼山人多銀子多,貧道又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道士。招攬民兵護衛私產也是無奈之舉。可既然招了人,吃穿住行,事事都得操心。現在是既缺廚娘,又缺能縫製成衣的人,諸位若是不嫌棄,先在狼山擠一擠,再聯係一下家裏人,他們若是願意接你們回去一家團圓最好不過了,若是有顧慮不願骨肉重逢,大家可以落戶狼山。貧道現在最缺的就是人,他們不要,我要。願意留下狼山的,我們就是一家人。貧道每個月給大家500文月錢,往後不想住狼山了,手裏有了銀子自然不慌。想在狼山養老,那就做狼山的老姑娘,有貧道在的一天,誰也不敢到你們麵前嚼舌根子!”
她在她們身上看到她上輩子的求助無門,有家歸不得的絕望。既然是舉手之勞,她願意給她們一個昂首挺胸活下去的機會。
死一般的寂靜後,率先反應過來的王嬸輕顫著嗓音,催促道:“還愣著幹什麼?還不快給道長磕頭謝恩!”
通過這段時間的相處,他們已然發現道長和所有人都不一樣,他既有悲天憫人的好心腸,又從不濫用同情心。為他們提供養家糊口的活計,卻不是單純的施舍。
他們也明白,道長並不需要這麼多人做活,哪怕隻是管一日三頓飽飯,就有的是替他賣命的人。可偏偏他卻給了,還給了雁門關最繁華時才有的價格。讓他們如何不熱淚盈眶、感恩戴德?
反應過來的女子們,紛紛跪到了地上,泣不成聲的磕著響頭。
她們做夢都想不到,在她們被賊人糟蹋,歸家無望,求生無門的時候,道長給了她們活下去的機會和報仇的希望。
魏鳶想要上前攙扶,又想到她此時是男兒裝扮,語氣輕緩神色慈愛的說道:“都起來吧。狼山是一個很特別的地方,相處久了你們一定會喜歡上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