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使她從這種渾噩的狀態清醒過來的人,居然還是飛漣。他處變不驚的眉眼落在伽夜眼裏,就是處處不順眼,偏生他最近被各種事情激起了這麼多年都沒有的強烈情緒,心潮激蕩之下更難以平複。

他看飛漣上下嘴唇一碰,就覺得對方是狗嘴裏吐不出象牙。

幾番對比之下,他反而是最不能冷靜的那個。誇張到就連死神自己也覺得詭異的程度,不論是衝動向耀真下沒有任何把握的戰書,還是僅僅因為一張麵具就難以截斷不堪的過往,對一個女孩執迷不悟。

他厭惡這樣情緒化的自己,無法掌控又輕易被人抓住想法的感覺太難受。

到此刻看著那張生動明豔的臉和失去情緒化的雙眸,他心裏又隱隱難過起來。

說不清為什麼,但就是像壓抑著沉悶擰出水的空氣,艱難地尋找得以順暢呼吸的方法。

成神了又怎樣?

他控製不住冒出陰暗的念頭,他還是想把她劃到自己的範圍內。

他受傷的皮膚長起來的速度很快,就這麼一小段時間,皮外傷已經結了一層血痂,雖然一動起來五髒六腑依然覺得移位般地劇痛——太重的那些內傷怎麼可能恢複那麼神速。

他低頭看看手指,指尖不能被他人所見的黑色絲線纏繞,密實地向二人所在的地方壓過去。

就在那一刻,天空隱約傳來低沉的轟鳴,金發的新神恰巧睜開眼睛。

神色有異都被收進眼底。

她撇過眼,神力和新的身軀還沒能很好的融合,作勢要走:“該結束了吧,這場鬧劇。”

飛漣抬眼,忽然問:“那你的死敵呢?”

她沒看伽夜臉上是什麼樣的神情,隻是前方傳來的氣壓讓人覺得落寞,鼻尖上忽然沾上一絲絲涼意,有水滴落在臉上,頭頂上。

——下雨了。就像老天也想昭示什麼,故意落下的雨絲。

但是天道現在就站在她的身邊和她說話呢。

“你留下這樣一個禍患,不怕重蹈覆轍嗎?”

文茜其實並不怕。

她已經無所謂重蹈覆轍還是毫無瓜葛,但心裏總歸有那麼點遺留的舊念固執存在,悶著難以掙脫。

雨點越落越大,伽夜看見絲線不經意間無形分別鑽進了兩人的食指,小心翼翼地攀援而上。

下一刻,文茜手中金光再現,新的神劍握在掌中。

她一抬手,幹脆地將劍指向伽夜。

“死神閣下,確實值得忌憚。”

這是他第二次聽見這個稱呼,第一次滿口憎惡厭恨,第二次客氣得像萍水相逢的陌生人。

“我在你心裏還隻是一個死敵麼?”他不甘心地又問一句,隻是剛剛邁開往前的腳步,天上陰雨雷鳴轟然響了一下。

緊接著,雷雨滾滾落下。

伽夜:“……”

——你也和我作對是吧。

所幸他們丟不是凡人,隻要不想,雨自然不會淋到頭上去。

“那還應該有什麼?舊情人?”她誠實地反思了一下,覺得現在殺了他才是對自己最有利的做法,“似乎沒什麼感情了。”

伽夜:“……”心梗。

他手裏的骨刃終於再次拉成長鐮,在陰冷的光下泛著幽光。

他總不可能坐以待斃任人魚肉。

哪怕對方現在看他的眼神不帶一絲情感,遲鈍的伽夜也沒有被危機所迫,顯然缺少生活的毒打。

緊接著,文茜就讓他明白了什麼叫做生活的毒打。

……

伽夜一邊險險避過迎麵而來的劍鋒,心中念頭電轉。

隻是她的刀不認人,伽夜處於下風,沒過多久就顯出狼狽的樣子,飛漣卻還好整以暇站在旁邊圍觀。

伽夜趁著她一劍揮空的間隙身形一動,附在她耳邊說話,溫熱的吐息緊貼著耳朵,“你真想殺了我嗎?我不信以你的聰明,看不出飛漣是故意利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