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將盡,二人動身回了老家。
安東在良州家中隻停留了兩日,就敢在年三十前的數日帶著安家老太太動身經停成都,然後轉機北上。
岩峰到家後,去了義川老家給奶奶少了紙,然後跟姑婆編了個理由沒回重慶家去,直接趕在春節前回了京,收拾出了老院子的東西廂房,又去成功遊說了報攤的老人來家裏過年,將人安置在了西廂房住下。待安東帶著奶奶投奔而來,便把安家老太□□置在岩峰原先的東廂房的屋中。兩個善良的孩子,兩個慈祥的老人,就此過起了他們一生中最別開生麵的一個春節。
年的痕跡就是小巷裏孩子吵嚷嬉鬧的炮仗聲時不時流竄在每一個角落裏,大紅的燈籠一直亮到元宵節後還不願熄滅,依舊紅彤地照向未來,這個春節就這樣溫暖著過去了。
幸福有時候對於很多人來說都隻是一時快樂的詩意描繪,但真的幸福是那種會在心裏種下一段難以泯滅的回憶,就像是揮之不去的烙印,刻進人生的記錄裏,以至到人生列車接近終點的時候都依舊懷念的感受。
在與老人相伴的短短數日裏,他們仿佛又回到了少年時期,體會著那種來自於隔代間毫無保留的愛和溫暖,融化著寒冬漫城的冰冷。
年過後,兩位老人都各自回去了自己的生活。安家老太太對這裏語言飲食都不習慣,節尾就鬧著要回川去,耗了好些天才得逞。王奶奶也牽掛著自己的報攤,回了家,小院就此冷清了下來。
日子照常回到波瀾不驚的平淡,院子裏陰濕的牆角開始泛起了點點星綠,盡管冬過乍寒的天氣仍罩在城市裏,卻也攔不住生命從石縫中迸發出頑強的活力。
送走老人沒多久,安東剛回來一天,他們還在猶豫要不要搬回去?正糾結著,方大進卻不請自來地殺了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上午,窗簾閉著,兩人都還在又沉又香地挺屍,一陣持久不斷的敲門聲直在院外鬧了好久才把人給吵醒。岩峰一認出門外的人,便嚇得安東躲進衣櫃裏,生怕大進一個心血來潮就要抽查他的起居衛生情況,自己就這樣被動地成了東窗遭到揭發。
好在這次大進過來隻在院兒裏呆了不多會兒,談了詹穎詭秘莫測的生活,以及岩峰開年後的打算。再給了他一家室內設計公司的名片,說是傳了陸瑤的話來,勒令他擇日麵試去,不可違抗。
打發走了大進,岩峰將人從衣櫃裏解救出來,安東便打定了主意要回那陋居去,再也不要將自己置於這種窘迫的境地。
岩峰本還考慮住下來,這一鬧又開始擔心著小媽那一幹人隔三差五來查勤,隻怕與安東的事瞞不住,總歸要露馬腳,也就應了。
刻不容緩,當天兩人就收拾了細軟遷回了陋居。
關於工作的事,這是安東第一次看到了希望。
他一直盯著那精致的名片看了很久,岩峰在電腦前玩著遊戲。
安東小心翼翼地說:“我覺得……可以去……看看?”
岩峰戴著耳機沒聽見。
安東上去推了推他,岩峰回了句馬上就結束,然後繼續遊戲中。
等到一局遊戲結束,他摘下了耳機,靠在電腦椅上,轉身看著安東。
安東又問了一遍:“要不,去看看?”
岩峰抿著嘴,問:“你希望我去嗎?”
安東說:“我是覺得,咱們什麼事兒也不幹……心裏沒譜兒!”
岩峰說:“你缺錢嗎?”
安東說:“這不是錢的事兒。”
岩峰低頭想了想,說:“我……不想麵對社會裏的那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