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車廣播裏播放著譚詠麟的《難舍難分》,他靠在車窗邊,一直看著那個越望越遠的方向好久,直到不見建築的遠影才收回視線來。
他掏出手機,打開記事本功能,開始打起字來。
東,就在剛剛,我目睹著你消失在我視線裏,那感覺好奇怪,心跳得厲害,就像是……算了,不吉利的話就不說了。隻是幾個月而已,一晃眼就過去了,我心裏清楚得很,不久就回來了。
沒什麼要緊的事,隻剛剛忘了交代幾件雜務。一,是不要忘了我們租的那個地方的衛生要常做,你倘若不在那裏住,也要定期去打掃,落了灰,收拾起來會很麻煩。床單被套等用品都要勤換勤洗,不可懶怠。二是電腦,你要常用,否則電池太久不使會減短它的使用壽命。第三,不能太投入到與羊羊的生活裏,你時刻要記住,我在天這頭每一天都在用最執著的心掛念著你,你命中已注定是屬於我的,我命中也已確信是屬於你的,其他人都不重要,知道嗎?第四,不要瞞著我交什麼莫名其妙的朋友,留給你的那張卡隻可用於你與奶奶的日常開銷,不能用於你的私人社交活動,記住了。第五,時常發信息給我彙報家裏的大小事,不要隱瞞,不要報喜不報憂,不要怕我擔心,被蒙在鼓裏才會讓我更加擔心,明白嗎?
對了,差點忘了,我前幾天在網上給孩子買了個腰凳,這兩天該到了。你到時候試一下,好好檢查東西的質量,不好就給他退回去,給孩子用的東西可不能將就。
好了,就這些吧。
愛你的人。
發了信息,他低頭看著手裏透明的風口袋,裏麵裝的是前幾天他謊稱幫安東拔白頭發拔下的三根頭發,人發了會兒呆便塞上耳機凝神窗外,火車轟隆隆的聲音漸漸消散在去往遠方的軌道上,隻留下一片寂靜遠山披著一層輕紗淺霧的風景。
列車駛進了成都站來,岩峰提溜著簡單的行李走出車站,看了看周圍的人,無人來接,淺淺地歎了口氣,便一抬手上了一輛出租朝家的方向去了。
家裏隻有沈老太和保姆陳姐,午飯後陳姐做著家務,沈老太則臥在躺椅上,蓋著毛毯睡著午覺。
岩峰開了門,陳姐驚了一跳,隨後接過岩峰的行李包,又朝著客廳那邊努了努嘴,低聲說:“睡著了。”
岩峰壓著聲音問:“老太太身體怎麼樣?”
陳姨一邊迎人進屋一邊道:“還行。前些天有點感冒,輸了液就好了。你跑哪兒玩兒去了?這麼長時間一點消息都沒有,老太太常提起你。”
岩峰說:“沒去哪兒,就是去了幾個地方采風。家裏就你們倆啊?”
陳姨問:“上班的上班,辦貨的辦貨,待會兒就回來了。吃飯了沒?”
岩峰說:“沒呢。”
陳姨說:“想吃啥?我給你做去。”
岩峰說:“有剩飯嗎?”
陳姨說:“有。中午炒了三個菜,就我們倆也沒吃完,剩了大半。我給你熱去。”
岩峰輕手輕腳地來到姑婆身旁,提了提毛毯為她蓋嚴實,人就醒了。
沈老太迷迷糊糊以為是梁傑,說:“回來啦?”
岩峰嘻嘻笑道:“再睡吧。我不吵您。”
沈老太伸手拿過眼鏡戴上,一驚道:“臭小子,跑哪野去了?”
岩峰繼續嬉皮笑臉,說:“我去了幾個少數民族地區體驗生活了,找點設計靈感。”
沈老太端坐起身子,歎著氣說:“剛剛還以為是梁傑那小子呢。”
岩峰起身說:“您睡吧,我去收拾東西。這次回來也呆不了幾天,過兩天就得去岡壩,詹穎他們家要在那邊開間客棧,我給他們弄一下。”
沈老太問:“過幾天就春節了,又不在家過年嗎?”
岩峰起身走去拿過行李包,說:“我盡量趕回來。”
沈老太想了想說:“你去看過你爸沒有?”
岩峰打開著行李包,翻著洗漱用品,說:“哪有時間,我這才剛到家呢。”
沈老太愁起臉,說:“前些日子你田婆婆住院了,你爸一直在醫院照顧她,你抽個時間去看看。”
岩峰突然靜了,他想到了那個秘密,出了神。
沈老太自說自話似的,繼續道:“人老了,醫院就跟菜市場似的,見天兒就得去一趟,也不曉得是哪天去了就不回來了。”
岩峰說:“這趟時間有點緊,等我忙完那邊的事回來再去看吧。”
沈老太繼續說:“前兒義川那邊來人說政府要補修老宅子,今年無論如何都要回老家一趟。你可別忘了!”
岩峰說:“讓我爸去吧,我怕我趕不回來。”
沈老太氣道:“你爸的心思根本沒在這事上,我不指望他。你現在大了,族裏的事,你也該參與參與,將來我走了,老家那邊的事你得擔起來。”
岩峰不回那話,隻埋頭收拾好了行李物品,再來陪著姑婆聊了一小會兒,便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