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皇後受傷，本安排的帝後祭祀隻能由暄耀帝一人完成。
這本無傷大雅，讓朝臣議論紛紛的是另一事。
綿延向上的台階盡頭是祭壇，暄耀帝的身影在天地下渺小如蜉蝣，明黃龍袍被風吹得獵獵作響。
底下有人按捺不住，交頭接耳。
“你可聽說了？皇上私下去了西郊古寺。”
從前程家嫡女出家鬧得滿城風雨，好事者探到消息，興致勃勃道：“到底是陛下心悅之人，終究放不下。”
“帝王無情，不過一時興致罷了。”
“隻是可惜了皇後，舍命救皇上卻落得如此……”
眾人心思各異，心照不宣的用目光交流。
祭祀畢。
可沈秋身負重傷不便移動，還需在皇寺修養一段時間，於是暄耀帝帶著百官率先啟程回宮。
直到這時，他才得知外頭的那些傳聞。
心腹跪地不起，低聲詢問：“皇上，可要屬下去查一查？”
暄耀帝氣極反笑，怒火將理智燒得一幹二淨：“何須再查，朕知道是何人所為。”
他攥著茶杯的五指不停用力，青筋暴起。
“朕的好皇叔。”這三字滾過暄耀帝舌尖，殺意將眼燒的血絲密布。
砰——
茶杯被硬生生捏碎，鮮血混著茶水流入地毯間，心腹大驚失色：“皇上。”
暄耀帝仿佛並無痛覺，每一字都似從牙縫中擠出的：“朕這位皇叔，真是越來越逾矩了！”
心腹頓時噤若寒蟬。
山雨欲來，天空烏雲壓頂。
文武百官魚貫離去，驟然變空的皇寺就顯得格外清冷，站在院中還可聞後山鳥啼。
後宮的的那些爭風吃醋恍若前世。
沈秋仿佛回到了待字閨中時，整日和妹妹閑聊談笑不亦樂乎，下午就煮茶論詩。
隻是沈秋還未喝幾口，手中茶就被沈清搶去。
“太醫說了，阿姐要好好喝藥。”沈清一本正經道：“至於茶，隻能淺飲幾口。”
分明是妹妹，還有模有樣的管著她。
沈秋看得好笑，故意拿她尋開心：“那你煮了這麼多的茶，不喝豈不是浪費了。”
沈清還未辯說，自門口的方向憑空插入一道聲音。
“還有我在，怎會浪費？”
說話者大步流星跨入院中，還帶著一個提著大包小包的侍從，竟是沈明翰！
“大哥！”
沈清眼眸清亮：“你怎麼過來了？”
“父親聽說秋兒受傷，實在放心不下，就派我帶些東西過來。”沈明翰目光如炬，按住欲起身的沈秋。
“你好好躺著就是。”
兄妹二人許久未見，卻相顧無言。
方才沈秋一動牽引到傷口，疼得如有一隻無形的大手揉掐，卻默不作聲的極力掩飾。
沈明翰看在眼裏，難免生出物是人非的感歎來。
“秋兒，你變了。”
從前沈秋也是被捧在手心的大家閨秀，明媚如秋日陽光，如今卻被深宮磨去了天真。
沈秋淡然一笑：“人總會變的。”
若她一如從前單純，在吃人的深宮早已隻剩骨頭。
兄妹兩難得一見，沈明翰不願說這些徒增傷悲，自然而然的轉移話題：“你與清兒留下此處，倒是自在。”
他環顧四周，又不明所以：“不過伺候的人呢？”
“阿姐嫌他們礙手礙腳。”沈清洗手倒茶，莞爾一笑，“就把他們遣去外頭幫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