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久,漪瀾沉吟,她同致深如今可謂是咫尺天涯,他醒了,她卻要去了。
周懷銘受責後,此事轟動了京城,朝野上下人人議論。都說是周懷銘狼子野心出賣維新黨,惹得恩師大怒,義正詞嚴的斥責。
送走太醫,漪瀾一顆惴惴的心總算安穩幾分,致深的病情已無大礙,隻是將養的功效,她也累得疲憊不堪,轉身出了房時,小魚低聲問:“小姐,何時回揚州呀?謝安大哥那裏……”喵喵尒説
是了,不如歸去。情緣已斷,不管是孽緣還是前緣,總不是屬於她的。
他的心太大,注定是搏擊蒼穹的蒼鷹,而她卻在低聲甘願做了紫陌紅塵,安然此生。
致深的寢室彌漫著一股苦腥的藥氣繚人。
丫鬟小玉在門口爆火揚煙的連連噴嚏著升爐火煎藥,漪瀾隔窗對她吩咐:“小玉,拿去灶間去煎吧。”
關上窗,屋內光線黯然。漪瀾也不知五姨太去了哪裏,更不見了丫鬟。
漪瀾聽到致深低低的呻吟聲:“水……”
“水……”漪瀾四下望,桌案上一個白瓷墨蘭提壺,摸摸那水卻是溫涼。
“水……給我!”他有些焦躁地咳喘。
漪瀾忙衝衝杯子,倒了一小杯,過去扶他起身。他伸手去奪那茶盞,那腫爛的手卻一顫,虧得漪瀾眼明手快一把接住,卻還是漾灑了半杯在他衾被上。他仰頭盡飲了,漪瀾問:“可還想喝些?”
他搖搖頭,閉目片刻,也不隨了漪瀾的攙扶躺下安歇。忽然,他側頭望向她,恍然大悟般打量她,反瞧得漪瀾手足無措的發慌,索性起身,卻被他一把拉住:“漪瀾!你不要走,不要離開!”
他綦切的目光殷殷地祈望她,她沉靜片刻低聲道:“來了半月了,爹娘怕也掛記著呢。”
漪瀾想說,再過幾日,她就走,離開京城,自此分道揚鑣了。致深分明明白她的意思,隻是靜靜地望著她滿是期盼。
“漪瀾,回來吧。什麼都過去了……”
過去了?是他的事兒過去了,還是自己同他的噩夢過去了?漪瀾淡然一笑道,搖搖頭。
他的手一鬆,瞬間卻又握緊,焦急地想再說什麼,卻笑笑自嘲的搖頭,終於沒有說出來。
仿佛一頓板子,倒是打掉了他昔日所有頤指氣使的氣焰,他聲音都變得哀婉了許多。這是在求她嗎?漪瀾想,忽然自嘲的一笑,浮生一夢,人總是不知是醒是夢?如今塵緣錯過,還如何回頭呢?
周懷銘那隻手顫抖卻是有力,拉了漪瀾坐在了榻邊,靜靜地揉搓她的小腹,旋即那身子猛然掙紮而起,摟住了她,粗重的喘息著,囈語般在她耳邊喘息著說:“漪瀾,漪瀾,我無時無刻不在想你,我隻要你留下,留下。”
他依舊那麼霸道,抱緊漪瀾。漪瀾略略掙紮了幾下,那身子沉,受傷後卻力道不減。她閉目,不再掙紮,如一樁木頭,任他擺弄。他忽然驚住了,如被霜打,靜靜地痛心的望著漪瀾,喃喃道:“漪瀾,你是怎麼了?前些時候你還無微不至的照顧我,還給我一個民間夫妻尋常的日子,給我想往,難道這一切都是假的?你心裏那個結兒終究解不開嗎?”他緊緊握住她的手腕,眸光裏透出一絲期盼,卻有一絲茫然。漸漸的,那絲茫然在他眼底化出幾分痛楚的神色,他靜靜的望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