孢子雲取代了人類習以為常的潔白雲朵,天空隨之變得失去了灼灼白日。
晨曦與黃昏同在,無論何時仰望天空,都是昏沉的黃色,仿佛太陽也在星空中步入老年,陽光穿透雲層之後,不複無數年的璀璨。
從此以後,火燒雲不會出現在瑪·戈多的天幕,自然也不會有多愁善感的詩人對著殘陽似血,寫下斷腸的抒情詩篇。
尼奧洛斯漫步在大地之上,最後一個活動的生命信號消失在蟲群的監測網絡裏,菌毯覆蓋了所有大陸的土地,自今日起,瑪·戈多將隻有蟲族棲息。
眼蟲巡視著實現閉合的疆域,蟲族為它們的主宰獻上一整個星球,視野所及之地,山川亦或者河流,海洋亦或者深淵,不論時光如何變易,蟲族的母巢都紮根在如此沃土,直到未知的終點。
那些亂入的降臨者們,都如同貯藏在酒窖中等待時間發芽的酒桶,整齊地排列在蟲巢的囊腔中,以蟲繭休眠的形式。
透過那些半透明的繭膜,可以看見一個個人影蜷縮在液體中,如同子宮孕育著生命,靜謐安寧,長大的孩子回到了母親的羊水,就像保護他們不受傷害一般。
主宰足下是屬於他的疆土,屹立的蟲巢是他忠實的家園,棲息於菌毯之上的蟲群是他無可匹敵的刀鋒。
可惜的是,主宰的野心像點燃的煤礦般燃燒,燒死一切敵人,亦或者燃盡自己,無論如何,勝利屬於蟲群,榮耀歸於主宰,而這份征服的喜悅,沒有平等的對象可以訴說。
散落的燃灰已經徹底熄滅,破損的戰爭兵器和死者的遺骸,無不象征著瑪·戈多抗爭的血淚史,而這些標誌,在被時間吹走之前,就會在菌毯的消化下,從星球母親的地表抹去,如同海風讓人類的沙灘腳印消失,曆史不複存在,無人可以前來考究。
宇宙蟲族沒有人類那種炫耀征服戰績的傳統,不會出現方尖碑、青銅柱、凱旋門之類的地標,在蟲族的概念裏,征服便象征著毀滅,能在土地上生活的,唯有不敗的蟲群。
然而,尼奧洛斯卻命令蟲群收集金屬,從那些輝煌過的城市中來、從那些繁衍生息過無數人的聚落中來、從那些象征著人類最高科技結晶的造物中來……
從博物館的殘骸中,蟲群取出千年前的古劍,從私人收藏家的地庫中,蟲群取出數百年前大遠征時期的盔甲,從破碎戰爭的廢墟中,蟲群取出數十年前未能點燃使命的地雷……
數不勝數的人類遺物彙聚到曾經聯邦的首都,尼奧洛斯在泰坦-克利修斯的頭頂注視著工蜂們從蟲道網絡中鑽出,利鉗夾著那些鏽跡斑斑的金屬製品。
翼龍們同樣承擔起運輸的任務,它們可以撕裂鋼鐵裝甲的利爪、不久前尚且鮮血淋漓的利爪,抓握著大型的遺物,或四馬戰車的殘轅,或重甲騎士團的戰旗,或燃燒出一個時代的火刑架……
尼奧洛斯召喚下一隻飛翔的翼龍,從它的爪足中接下一本沉重的書籍,想必以這本書的分量,砸在桌子上一定會激起曆史的塵埃。
腐朽在時光中的鐵書脊剝蝕著鏽跡,上麵貝殼和海藻纏繞,而書頁卻幹燥地發黃,像是把過去沉沒於海水的典籍撈了上來,由後人重新謄寫了內容換上。
那些筆走龍蛇的墨跡,尼奧洛斯的指尖從上麵劃過,他已經解析了瑪·戈多曆史上的所有語言,除了遠古到象形文字的年代,主宰博學到超過了任何一個人類的語言學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