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易家出事後,本就寡言的易孤雲便逐漸習慣了獨來獨往,但有趣的是,他從來便沒有覺得將自己孤立起來會是一種將來能成事的好辦法。
——所以他將這種在自己身上行不通的理念貫徹到了聽雨身上。
“我不喜歡和那些小孩玩,”被易孤雲丟進了一所課餘培訓班,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分明比那些同學還小的聽雨回家後倔頭倔腦地提出了抗議,“他們好幼稚。”
易孤雲和莫依眠對視了一眼。
“而且那些老師教得也好無聊,”她撇著嘴角,垂下眼擺弄著一疊習題冊,“那些東西我早就會了。”
——狼家的遺孤,被複仇的執念如影隨形地一路催逼,尋求高效的她並沒有什麼耐心來虛與委蛇。
“嗯,”易孤雲在沉吟了片刻後居然承認道,“是我失慮了。”
莫依眠揚起了眉。
“那隻小笨狼確實需要學會如何與人周旋···”
“是的,”易孤雲沒有看她,隻是注視著握住劍便往後院走去的女孩,“你說的沒錯,大部分人確實可以從學校裏慢慢培養日常所需的社交技能,但是她的‘日常’,不會出現在‘象牙塔’裏。”
易孤雲也不是什麼做事拖遝的人,他很快地便鎖定了能為自己提供有效價值的角色。
“一個女娃娃能成什麼事?”一個禿頂的中年男子像是很不情願地接待了他,在知曉了對方的目的後,他更是把頭搖得如同撥浪鼓一般。
“易家小哥,你可別為難我老錢,這是賠本買賣!如果是個資質好些的男娃子我還能考慮一下···”
眼神深邃,易孤雲一言不發地看著他,半晌,他緩慢地開口。
“她姓西門。”
原本還在絮絮叨叨地抱怨訴苦的中年男子突然收住了口,他遲緩地將視線移回了對方的臉上,四目相對,他嘴唇像是虛弱地蠕動了一下。
“她是西門先生的女兒?”
他小聲地確認道。
易孤雲沒說話,但很多時候,其實沉默就是一種最有力的回複。
錢老五移開了自己的目光,不知道為什麼忽然顯得異常的心煩意亂。他抹了抹自己的禿頂,又抬手用力地揉了揉臉。
“她不能用這個身份跟著我。”
“嗯。”
“她在我這邊會吃很多苦,受很多委屈。”
“嗯。”
“事情做的不好,我會罵她的。”
易孤雲沒有再接話,他隻是很輕微地扯起了嘴角,冷峻的臉色透著股說不清的諷刺。
——對遭受了滅門之災又一路顛沛流離的女孩而言,這些“折磨”簡直微不足道的引人發笑。
錢老五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好吧,”他說,兩眼卻隻盯著地麵,“讓她來我這邊吧。”
於是,這禿頂中年男子身邊便多了一個人。
她一會兒是他親戚的女兒,一會兒是他收養的小孩,一會兒是他朋友的侄女。
他會帶著她出去開會,就那樣讓她坐在角落裏安靜地聽,等晚上再要求她複盤整個會議;他會讓她給幾個公司的財務打下手,坐在桌邊做那幾十張幾百張枯燥的表格;他有時會提前和客戶打好招呼再讓她去跑腿,有時卻又故意不說,讓她拎著禮物去碰一鼻子的灰。
女孩有些躁,性子又倔強,麵對故意刁難她的客戶們也不懂怎麼打圓場,隻知道用那對寫滿了陰鷙的雙眸狠狠瞪著他們。
錢老板也確實沒對她客氣,他會大聲嗬斥她。
“怎麼,西門家的大小姐是看不慣這種套路麼?”他厲聲道,“忘掉你的過去,忘掉你的身份,你現在隻要想著怎麼把我的事情辦成!”
“不屑嗎?隻會用劍說話嗎?隻知道把任務解決,不管以後的發展了嗎?考慮過將來的路嗎?”
女孩不是那種會低頭認錯的脾氣,梗著脖子倔頭倔腦和對方死扛。
——不過這並不代表她不會去思考反省。
狼家的幼主突然有些茫然。
——是呀,等大仇得報,她又要做什麼?
她可以做什麼?
要振興西門,要維護好自己父親的家業,要將其發展壯大···
——但,那具體要怎麼做呢?
“你的人生,難道隻有複仇一件事嗎?”
“被這種短期的點狀目標所局限,隻會讓你的視野變得狹隘。”
這種思維對年紀尚幼的女孩來說,實在有些晦澀難懂了。
小聽雨開始翻閱過去的新聞報道,又默默關注起了世界的前沿科技。
“當老板,”錢老板吸了口雪茄,對她慢條斯理地講著大道理,“定好方向,把錢管好,把人用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