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隱在靈隱寺的江一山自知時日無多,肝區疼痛劇烈。這天早上他強忍著病痛,很早起來招呼秦新、尹靜儀喝早茶,靈隱寺佛茶是江南的佛門名茶。三個人從側室來到位於寺西南的“雲林閣”。入座後,便有侍僧奉上已沏在禪壺裏的佛茶。少時,一縷縷清香便從母壺中溢散開來。尹靜儀讓侍僧給三人換了玻璃茶杯,從母壺裏倒出的佛茶,似從碧峰裏溢出的一道清泉,落在玻璃杯裏顯得碧綠透亮而又光鮮澄澈,比西湖龍井的湯色還要奪目。
江一山瞅著兒媳尹靜儀又想到了兒子江縱北,他想和兒子說一些他所悟出的人生的道理,但恐怕機會不多了。想自己這一生,五十四年一萬多天轉眼也就過來了,從困難到富有、從這個領域踏入那個征程,當真正想享受生活的時候,身體不行了。他不想讓兒子重複他這種生活。
“小尹,前幾天聽寺中的僧人說人生有三種關係,人和自然,人和人,人和內心,人在這三種關係上所花費的時間都應該是相同的。而我的一生卻把所有時間都花在了人的關係上了,沒時間融入自然,每當一個生意做成了賺了錢,都會和你媽媽說等下次一定帶她去歐洲或者美洲旅行,結果呢?等最後想去的時候哪也去不成了,所以你們一定要在年輕的時候就走出去,工作之餘帶著你媽媽一起去看看這個世界。”
尹靜儀看著父親,點著頭。後來她把這段話帶給了江縱北,這一段話也徹底改變了江縱北的人生觀、價值觀,後來的江縱北給自己的人生定了規劃,每年去三個國家旅行,富士山、莫斯科郊外、加勒比海——而當他把心交給自然的時候,下一個商業藍圖也在旅行中被勾勒出來。也許當時他給周佳依承諾攜其手遍遊世界時,周佳依也以為那隻是男人戀愛時亂承諾的“通病”,但後來她明白當初她愛的那個男人一諾千金。
秦新聽了江一山的話後,拿出手帕擦眼淚,少來夫妻老來伴,自己與江一山同甘共苦這麼多年,為的就是相濡以沫、白頭偕老,可是五十多歲卻要和自己心愛著的人陰陽兩隔,想著想著哭了起來,尹靜儀放下茶杯拉起婆婆的手,眼淚也湧了出來。
江一山此時肝區疼痛得非常厲害,額頭上冒出了豆大的汗粒,但他強忍著故作輕鬆地喝了口茶說道:“人生由天不由我,沒事的,小尹訂三張明天回臨濱的機票。”江一山昨晚夢見了一個黑臉大漢,在一個破敗的房屋前,他問黑臉大漢是誰?黑臉大漢說自己是鍾馗,專門捉鬼的。緊接著一股旋風把破屋前的雜草卷起。江一山驚醒了,醒後的江一山想著該是時候給自己選個長眠的地方了。
尹靜儀聽了江一山的話後,立即掏出電話打了攜程旅行網,訂了南航的三張頭等艙。“爸爸,明天上午九點二十的機票,我通知縱北他們去機場接機吧?”尹靜儀放下電話說道。
“不用了,我們直接回老家,你給張老師打個電話,讓他明天下午在老家等我。”江一山眼睛盯著秦新說道,他不知道自己還能看愛人多久。
江一山口中的張老師是當地一個知名的風水先生,此人對於礦山什麼時候開工、開工祭祀、選擇陰陽二宅等等都非常精通。這張先生原先是一名火車司機,後來忽然辭職了,據說他爺爺是當時的周易大師,周易大師的兒子是個傻子,所以就將一身真傳傳給了張先生。年初時,來自台灣大學的傅佩榮老師在臨濱市會展中心講了一堂周易課,這個張先生還和傅老師一起盤了道,自此更是聲名大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