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父卻連連擺手道:“照片可以改日再看,今天黃先生難得聽一聽我的看法。”
黃柯笑道:“小宛,你帶著吳夫人去後花園轉轉吧。”
趙小宛聽後應許道:“吳夫人,他們談他們的,咱們去花園看看。葉青,跟我一起吧。”
就這樣,等到人都走了之後,黃柯才道:“吳先生,請說吧。”
吳父倒也沒有什麼拘束了,他侃侃而談道:“當前民盟及各**團體所關注的,多是戰後如何進行**聯合執政、**憲政等問題,我並不說這些就是錯誤,隻是我傾向於更加關注百姓生活以及官權膨脹之問題。”
黃柯示意他繼續說下去,吳父倒也沒有停下來的意思,他繼續道:“如今百姓的生活不用我過多贅敘,老百姓的生活水平是什麼樣不是我一個人說能決定。當然,我們國家剛剛經曆過一場生死存亡的戰爭,在這場戰爭之中,我們的民族付出和犧牲都很巨大,在這個時候,我們要是還說當政者不關心百姓疾苦,百姓生活水平低下,每日隻能領取一些救濟糧之類的話,未免有些吹毛求疵。”
黃柯點點頭,吳父此言可以看出他的思想境界絕非一般知識分子所能企及,現在這個社會,誇誇其談的人太多,考慮實際又付諸行動的實在太少。
見黃柯對自己的話並不算厭惡,他繼續說道:“我這些話並非是要為當局者辯解,因為接下來我的話將更一針見血。我要說的,就是這官與民之間的關係。”
“說說看。”黃柯身子向後靠去,像是和老朋友談心一般。
吳父倒是也不客氣,他端起麵前的茶杯,呷了一口茶道:“前些日子我去了青島和蘇州兩地,在此兩地我遇到的事情倒是可以一說。”
“在蘇州軍用機場,因為美國人需要一些勞工來搬運物資,便向當地的中國官員征詢此事。美國人倒也算是講究,說好了讓中國人來幹活,還給點辛苦錢。可我們的官員聽後大包大攬,說什麼‘中美盟友,友誼堅固,不需要錢’。很快,當地的警察就帶回了一群人,這些人便是最普通的百姓,他們大多又黑又瘦,身上穿著打著補丁的麻布短衫……他們徒勞地哀告道,說是那邊還有活,現在就來這邊幹活會壞了他們的規矩,等他們把那邊的活幹完就過來,不過官員卻不為所動,命令他們一小時將這些貨物卸幹淨,且不給任何報酬。”
黃柯聽後點點頭,他沒有繼續問“後來呢”,因為這件事他明顯能夠預見到後來的結果,在中國的大地上,那些個穿著短衫的苦力是不可能拒絕穿著製服的警察的。
吳父繼續道:“我並不為這種現場感到吃驚,我吃驚的是這種現象的司空見慣。官員和警察的專斷反映了這個政府的法製或給予百姓的保護都不怎麼好。迫使一個普通百姓從事於己有害無益的勞役,是不公正和暴虐的行為。”
黃柯點點頭,沒有說話。
吳父又繼續說道:“我在青島還見到了一件事情。那便是在船隻即將靠港,以及在內河行駛的時候,當地的官員們強迫大批百姓來拉纖,我問過拉纖的民夫,他們說當地政府給錢,不過給的少的可憐,吃的都是自己帶的煎餅,大多數人是不願意去幹的,所以經常出現半夜逃跑的現象。不過逃跑也不是什麼辦法,他們中的大多數人會被警察抓住,不僅會有一頓皮肉之苦,還將被關進大牢數日,以作為懲罰。這些人並不是身材高大的青壯年,他們中有很多人明顯地缺衣少食,瘦弱不堪……在烈日之下,他們像是牲口一樣向前挪動,每一步都是那麼沉重。”
“這讓我想起了列賓的一幅名畫《伏爾加河上的纖夫》。”吳父說到這裏,長長的歎了一口氣,那語氣似乎無盡的憂愁和擔憂。
黃柯放下手裏的雪茄煙,慢慢說道:“我們這個國家,封建專製的官權思想太重,民國民國,人民之國,可時至今日仍舊不能灌輸在百姓的思想之中,啟蒙思想、整頓吏治看來是十分要緊啊。”
吳父微微拱手,“黃先生能夠聽我說這麼多,我已知這件事有希望了。今天是小女葉青和正忠訂婚的日子,本來我不該說這些的,可我在想,下次不知道什麼時候還有機會?這些話發自肺腑,我也知道隻有黃先生你能夠解決。”
黃柯笑了笑,“很感謝你跟我說的這些。文治武功,古往今來老百姓都崇拜政治強人,其實政治強人有時候並不是一件好事,強人帶給百姓的往往都是災難。好了,你說的這些我記下了,如果還能有機會的話,我想我會著重做這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