盈姝下了職就往常樂坊去,昨日答應了盈婉帶她去永興坊聽變文。
常樂坊中,此刻確實氣氛怪異,今日不知為何,那大張氏竟然來坊中小院拜訪沈氏,這讓沈氏受寵若驚,卻惴惴不安,但看大張氏神色平靜,又不像是知情的樣子。
此刻,大張氏一直打量這沈氏,這從前的妯娌也是十多年沒見了,看來日子過得不好,眉間陰鬱,臉頰凹陷,顯得越發刻薄,怪不得在錢塘苛待盈姝,這就罷了,如今盈姝都來了長安,她竟然還打她的主意。
沈氏笑道:“來長安太突然,這兩日又忙,倒讓你親自來尋我。”
大張氏不動聲色,端起茶杯,吹了吹表麵的浮沫,似乎還是難以下咽,複又緩緩擱了回去。
沈氏臉一白,她必是瞧不上自己這粗茶的。
也是,她嫁入長安裴家十來年,聽說過的不錯,她掃了一眼大張氏身上頭上的衣服首飾,樣樣不是精品,加之她保養得宜,渾身上下透著成熟女性的優雅魅力,倒反而比之前在錢塘時更惹人注目。
但是他有什麼好得意的,拋了丈夫不說,丟下陳啟年他們三兄妹,沈氏想了想那些年對盈姝的苛待,居然得意起來,總感覺是找回了些平衡。
“說起來,你同盈姝十多年沒見,想來也不清楚她在錢塘時的生活吧!”
大張氏抬眼瞧著沈氏,似乎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盈姝這孩子可憐,可是也固執得很。老夫人就常說她像姐姐你,她在府上時常頂撞老夫人,我們也都瞧在她缺了母親照顧的份上不同她計較。如今可好了,她在長安有你護佑,我們也放心了!”
她說的真情真切,卻把大張氏聽得怒從心起!
“沈芝!我今日來尋你不是找你敘舊的!我是來找你算賬的!”
她直呼人名,倒把沈氏喊得一愣,似乎不知道她為何突然變了臉色。
“你,你找我,算什麼帳?”
大張氏起了身,一步步走近沈氏,雙眼看著仿佛要在她身上戳個窟簍出來。
“算什麼帳?在錢塘時,你欺負我兒無母,幾次三番苛待嫌棄她,甚至動手打她,更沒少在那老虔婆麵前編排她,讓我兒在府上孤苦無依!若隻這些,便罷了,我隻恨自己當年所托非人,沒把姝兒生在一個良善之家!”
“我,你這樣誣陷冤枉我,我…”
“你給我閉嘴!在我這裏,還輪不到你說話!你如今不知悔改,反而變本加厲,自己的女兒陷入了狼窩爬不起來,你竟然想拉我的盈姝去給她墊腳!我且告訴你,你若是膽敢動我姝兒的半分嫁妝,我就去敲登聞鼓,將你的爛賬翻出來,讓眾人好好看看,我看到時誰還敢娶你的女兒,陳家還如何在洛陽立足!”
沈氏聽得心驚膽戰,大張氏竟是全都知道了,今日原就是專程來找她的,可如今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你以為你威脅我有用?這事兒是老夫人已經同意了的,你如今已經不是我陳家的人,少在這裏指手畫腳。”
大張氏聽了笑出聲來,她招手讓帶的兩個婆子進來,那兩個婆子孔武有力,眼神駭人,沈氏不敢置信大張氏竟然敢對她動粗。
“沈芝,我姝兒的嫁妝是我張家的東西,我當年本想帶走,憐她孤女才留下大半給她,沒想到竟助長了你的野心,別說那老虔婆同意,就算是天王老子也沒有將別人東西據為己有的道理。你既然一口咬定要貪我的東西,我就提前送你進詔獄去罷!”
說罷那兩個婆子就要拉著沈氏往外,這幾十年來沈氏哪裏見過大張氏這般不講道理又蠻橫的人,一邊鬧一邊罵,可眼看著就要被扯出門去了。
一下子哭了起來,抓住門框不放手,此時在外間望著的盈玥和盈姝哪裏還穩得住,衝了進來。
盈玥一把扶著沈氏,一麵向大張氏哀求。
“夫人,您饒過我母親吧!她是再不敢的了!”
大張氏笑道:“你說了可不算,我要她保證,否則我隻能送她去了!”
沈氏一邊罵盈玥吃裏扒外,她自然知道大張氏找來多半就是這個大女兒通風報信,一邊拉著門框罵大張氏,無非就是說大張氏浪蕩勾引人,不安於家,不教子女,逞凶鬥狠……
大張氏一概不聽,那兩婆子見沈氏說話難聽,掏出汗巾子就塞到了嘴裏,往外拉去了。
一時,小院裏鬼哭狼嚎,直到人將被推出院子,沈氏才鬆了口,指著大張氏要說話,那兩婆子扯出汗巾。
“我,我不用她的嫁妝就是!”
沈氏掃視了一圈,發覺這裏沒一個能幫她的,唯一的女兒早被策反,她隻能認輸。
盈玥上前拉她,卻被她一把掃到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