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後,錢塘至洛陽的水路上,一艘滿載著大米的船緩緩行進著。
張昂如今已經駕輕就熟,米糧的價格遠遠超出了他們的想象,盈姝上個月的帳剛算出來,竟然是往日布莊半年的收益,所以這個月他們膽子更大了些,打算運糧二十萬斤。
十日前,上一船糧食剛送進長安,就被人收購走,據說是送到了潼關,幾人商議後,降低了價格,也算是為唐軍出份力。
眼看要進入洛陽邊境,張昂的心提起來,他們張家這麼多年來,有自己的途徑,按理來說是不會被查的,洛陽雖換了主人,可燕國朝廷為了運轉,安祿山並未替換掉這些人,這倒是為他們留了方便之門。
臨到了碼頭,官府照樣派人來查,隻由紅色官服換成了黑色,其他並無變化。
最主要的是還是熟人,那司漕上了船,照常拿出簿子,核對報上來的斤數和吃水深度。
張昂躲著人從懷裏掏出銀票,塞進了司漕袖子裏,那司漕麵上毫無反應,填了數便合上簿子,握緊了袖口,招檢查的人下船去。
“多謝司漕大人!”張昂送到船下。
那司漕見四周無人,悄聲道:“你悠著點,一個月第三趟了,這些日子查的嚴。”
張昂忙不迭的點頭道謝,見那人走了,才吩咐開船。
長安這邊,趙家卻亂起來。
趙謹言數月沒有消息,家中雖知道他去了前線,可前幾日才知竟是聖上下的密令,人竟在雍丘,如今誰人不知叛軍已經攻打雍丘兩月了,眼下城裏的狀況不用想也知道。
數千人要抵住數萬人的圍攻,何等艱難?
上個月令狐潮率兵用雲梯攻城,雍丘城內唐軍奮死抵抗,用盡了城中的桐油,火燒雲梯,傷敵八千,唐軍死傷三千,多少逃難的人從那邊過來,說起戰事來都慘烈。
數日前,長安收到南陽和雍丘等地的求救信,叛軍見西攻長安無望,將主力集中到了東邊饒陽、平原、雍丘等地,眼下戰事吃緊,城中卻無人也無糧,好不容易派出信使,九死一生傳信到長安。
可長安這邊卻犯了難,長安的天武軍、潼關的守城軍,北邊朔方軍都在要,能緊得過誰來,況且雍丘南陽等地路遠,根本沒有辦法,於是隻能將戰報壓下來,任其自生自滅。
若不是趙琚在兵部的老部下傳信來,他們還蒙在鼓裏呢!
趙家得知消息,趕緊在長安收了各莊上的麥子,也不過才五萬斤,但情勢緊急,隻能先想辦法送往雍丘和南陽,想來想去,便派了趙雲昭。
陳盈姝這些日實在是忙,白日到鴻臚寺混混日子,因著沒人敢欺負她,輕泛了不少,可下了值還得趕到張氏米鋪,合計近期的賬目。
盈姝看著好幾處米鋪的收益進賬多了好多倍,想著張昂說的,賞罰分明,便給這幾個鋪子每個鋪子去了一封信,也加加工錢。
大概是太過勞累的原因,她總覺得近些日子格外困倦,眼下就著燭火,那些賬目密密麻麻,越發頭暈腦脹。
琦紅已經候了她許久,眼下催促起來,盈姝想著事情再做也沒有完的時候,出了米鋪上了馬車,往裴府來。
天色擦黑,剛下車,就見小張氏提著燈出來,“母親這是要去哪兒?”
這些日子小張氏情緒好了不少,也是洛陽那邊的懷柔政策讓她放了心,所以已經在裴府待了好幾日了。
小張氏應了聲,“你長姐這些日子胃口不好,你二嬸嬸過趙府伺候去了,老夫人又見了風寒,家中忙不過來,我再不回去要被人指著鼻子罵了。”
盈姝點了點頭,老夫人病了倒沒什麼,可盈玥怎麼胃口不好了,貌似再過三月她便要生產了,正該是食欲好的時候呢。
“長姐是怎麼了?如何就身體不適了?”
她私心裏怕是秦妍影響了她,才多了句嘴。
小張氏皺皺眉,“聽說是大姑爺運糧去什麼地方,也是趙家大郎的事情,所以出長安去了。你長姐大概是擔心吧,瞧這外麵兵荒馬亂的,她眼下哪裏離得人。”
小張氏一麵搖頭,一麵提著燈籠上馬車去,又回頭看了她兩眼,才道:“你早些回府去歇著,外麵冷,我看你這兩日精神頭差了些。”
盈姝看著馬車離開,心裏卻平靜不了了,趙雲昭出了長安,為了趙謹言的事?可趙謹言不是在戰場上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