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大街上爬起來,不知道是何種力量支撐著他,他所在乎的人要麼死了要麼離他而去,這個世上,已沒有什麼能牽動他的心,唯有仇恨和不甘。
他邁著步子,拖著那條傷腿,一步步往城門走,不遠處湯餅鋪子裏的幾個士兵倒沒注意,等其中一個看過來發現他居然站起來了,被馬拖行這麼久,還能站起來,果然骨頭硬。
“讓我去好好教訓教訓他!”
他吊兒郎當的拿著長槍,看著前麵的男人一步步挪動,一槍抵到他腿上,果然他站不住摔下地去,可他還沒來得及笑,便感到脖頸一涼,霎時間溫熱的液體灌出來,他仰頭看去,幾個黑衣人扶起地上的男人,快速上馬,揚長而去。
他正要呼喊,氣息湧上的一瞬,鮮血噴薄而出,身體倒在了地上。
而鋪子裏的幾人還沒發現,等他們轉身打算看笑話時,隻看到躺在地上的一人,幾人麵麵相覷,走近了一瞧,脖子隻得一半皮掉著腦袋,眼睛瞪得大大的,死狀淒慘,再看向四周,那個瀕死的男人無影無蹤!
“見鬼了!”
“快報告將軍!”
片刻後,朱雀大街上傳來馬蹄聲,一波接一波,搜查所有的巷道窄街,連著兩日,一無所獲,當然,此乃後話。
此時的崔府,平靜下暗藏風波,當夜崔將軍以大不敬之罪治罪了府上不少奴仆侍衛,一時府上人人自危,對當夜之事諱莫如深。
陳盈姝坐在銅鏡前,婢女珊兒正給她脫簪,早過了就寢的時辰,她今日卻遲遲未睡,在等什麼,她和崔乾佑都心知肚明。終於門外傳來問話聲,少頃,男人邁步進來,臉上一絲疲憊也無。
“怎麼今日還不睡?”
她轉頭麵向他,問道:“我和那位趙公子究竟是什麼關係?”
她的目光中多了些他看不懂的東西,他不確定她是想起來了還是探他的話,他接過珊兒手裏的木梳,想替她拆頭發,可女郎卻躲開了。
“崔乾佑,你是不是一直在騙我?”
她素來是溫柔乖巧的,失憶後從未喚過他名字,此刻,她卻在質問他。
他收回手,“你和他就算有過什麼,那也已經過去了。”
他分明清清楚楚,把這話說給陳盈姝聽,何嚐不是說給自己聽呢?
“可是你從沒提起過他!”
女郎紅著眼,轉身欲走,卻被一把扯住,“我為何要提起?我自然希望他不存在,消失得徹徹底底!”
他向來不掩飾想殺一個人,可看到陳盈姝眼裏的驚恐,恍若回到靈寶西原上那一日,他霎時歇了心思。
他鬆了手,緩聲道:“早點歇著。”
陳盈姝沒待他走,便喊道:“你不要殺他。”
崔乾佑應了,“好。”
“你保證。”
“我保證。”
她卻一直望著他,眼裏是赤裸裸的懷疑,他補充道:“不殺他,否則我不得好死。”
“我……”
“盈姝,你早點睡吧!”
他沒聽完她的話,便轉身出了房,暗夜裏眸光熠熠,仿佛藏了千軍萬馬,人還沒出府,便急不可耐喚人來,得知趙謹言此刻在朱雀大街。
他冷笑一聲,取了長槍,奪了部下的馬便往大街上去,他崔乾佑從來不相信什麼誓言和保證,隻知道不能留下任何威脅,至於所謂的因果報應,那便來找他好了。
可沒等他趕到,底下的人來報,趙謹言消失了。
消失了?又消失了?這長安的十二城門對他而言隻是擺設嗎?還是說他崔乾佑手底下這群人是擺設?
他冷笑一聲,一槍刺穿那人的脖頸,長槍一轉,那人便倒在了地上,既然是無用的人,留著幹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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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日後,長安以西的小道上,幾匹駿馬緩緩行進,行到了一處溪水邊,幾人下馬將水囊灌滿,望向馬上的人,已經三日了,還是沒動靜,這可別是傷著頭了吧!若真是這樣,他們王爺那兒算不算交了差?
“把水給我。”
恍惚間聽到一道沙啞的聲音,幾人一愣,看了眼馬的人,他臉上盡是風沙,嘴角黑色的血跡還未清理,可聲音確確實實是從那兒傳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