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家長孫的頭七回魂日,終於還是到了。
沈忘州和司溟在屋裏一連同床共枕了好幾日,盡管司溟每日都是避人耳目半夜爬床。
但他是醫修,身體病弱,不擅長潛伏也不擅長疾行,總不會次次成功隱蔽。
今夜是滿月,碩大的月亮沉在濃稠的藍裏,偶有幾片稀薄的雲,像浮在空中的一縷輕煙。
師兄弟五人聚在一起,靈識外放檢查法陣。
做最後的準備時,季寒溪冷淡地看向司溟,忽然問道:“昨天深夜你出門去做什麼了?”
沈忘州瞬間警惕,不能讓別人知道司溟吃了奴蠱,幾位師兄也不行!
他伸手將司溟護在身後,警告地瞥了季寒溪一眼,極其護短。
“管這麼多是有人給你頒獎麼。”
季寒溪沒聽見他的話似的,依舊看著司溟,那雙冷厲淡漠的眼睛好似能看穿人心。
他聲音極冷,語氣嚴肅,像在教訓後輩:“我說過不許夜裏出門,你實力低微,如果被邪物吞食,沒人救得了你。”
沈忘州卻覺得從斷寒仙境起季寒溪就一直針對司溟。
沈忘州猜他是不想司溟接近原主,但哪來的臉,憑什麼管?
就算是原主有親近的師弟,季寒溪也沒理由沒資格去管,何況現在身體裏的是沈忘州,更慣不著他了。
沈忘州的暴脾氣在季寒溪幾次三番無視他的話下,徹底炸了。
“你找死——”
司溟忽然牽住他手指,柔軟的指腹順毛地捏了捏他指尖,嗓音一如既往的溫柔體貼:“師兄,我沒事。”
沈忘州更生氣了!
他瞪向季寒溪的眼睛裏燃起熊熊烈火,火裏明晃晃地寫著“你甜蜜的敢動我們家乖師弟一根頭發絲我弄死你!”。
司溟將沈忘州的神情仔仔細細地收進眼底,層層包裹後珍惜地安放在心尖。
像收好一顆舍不得立刻舔舐的糖。
季寒溪嘴唇開合,還要說什麼。
司溟從身後摟住沈忘州的腰,用一個占有欲極強的動作,漫不經心地打斷了他的話。
似笑非笑的眼神看向季寒溪,眼神玩味但氣人地表達著“師兄在我懷裏可乖得很呢,從來不會凶我”。
季寒溪眼神驀地一沉,攥著厭歸扇的蒼白手指緊了緊,幾道青色血管凸起。
明知司溟在裝病弱炫耀,卻無計可施。
沈忘州不信他。
橫在勁瘦腰間的手臂看似柔軟無力,沈忘州卻感覺自己像被某隻凶殘的食肉動物強勢地圈住。
一點點強迫意味和更多的撒嬌讓他興不起警惕,甚至心安理得地往後靠了靠,在對方的力度下,整個嵌進了司溟的並不瘦弱的懷裏,撲進了一池誘惑的冷香。
沈忘州喜歡司溟的味道,淡淡的冷香讓他被怒意占滿的大腦少見地快速冷靜下來——
才沒抬起那隻豎好中指準備人身攻擊的左手。
“寒溪,師弟們如今已經長大了,不需要處處被我們保護了。”遇錦懷神情溫潤,和往常一樣,貼心地給了他們各自一個台階。
但話音的終點依舊是沈忘州,他關切道:“小師弟,你和司溟準備得如何了?”
沈忘州麵對遇錦懷時,臉上的表情調整了一下,隻是語氣依舊不大痛快:“準備好了。”
蒼白稠麗的麵容染上曖|昧的惓懶,司溟下巴輕輕抵著沈忘州的肩膀,嗓音幾分疲憊。
單手掩唇打了個睡眠不足的哈欠後,垂著眼睫羞澀道。
“幾位師兄不要怪四師兄,都是我身體不好,隻一晚……就腰酸到走不動路了,連喉嚨也痛得不行……”
他輕輕咳了一聲,眼尾泛紅地掃過沈忘州的臉,聲音沙啞到幾乎聽不清:“明明四師兄已經很溫柔了。”
在場的都是金丹期修士,除非司溟用口型或者傳音,不然再低的聲音他們都聽得一清二楚。
此話一出,結合司溟走到哪都要靠著貼著沈忘州的狀態,幾人頓時浮想聯翩。
季寒溪險些捏碎厭歸扇。
秦雨眯了眯眼睛,讚許地對沈忘州點了下頭。
遇錦懷……遇錦懷很欣慰地看了眼司溟和沈忘州,像個迎兒媳婦進門的老父親。
看來小師弟已經收心,決定和司溟好好相處了。
隻有沈忘州被司溟說的後頸發熱,沒法控製地想起司溟每晚在他昏昏欲睡時的各種小動作。
每次都直折騰到沈忘州筋疲力盡,享受完翻臉不認人地發脾氣時,才輕笑著安撫,擁著他按進懷裏,在耳邊哼沈忘州沒聽過的曲兒,軟著態度哄他睡覺。
母親去世後,沈忘州第一次被人哄著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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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漸深,距離預計的時間愈發地近了,他們這個小插曲並沒有持續多久。
季寒溪情緒雖然波動很大,但身為主角攻,又是鮫嶽仙宗一代首席弟子,幾乎是轉身的瞬間,便神情淡漠,全然冷靜了下來。
他作為五人的主心骨,嗓音平靜地讓秦雨去再檢查一遍陣眼。
等待頭七的這幾天,秦雨在整個霧鈴鎮邪陣的陣眼——劉老爺家的嬰兒房外,耗盡心神地設了一個與邪陣完全相反的驅邪陣眼。
兩個陣眼重疊,才能成功將邪物引到此處抹殺。
紙人是邪物寄身的不詳靈物,遇錦懷讓劉老爺找人將丟了腦袋的大少爺和少夫人的紙人重新弄好,和嬰兒紙人放在一起。
又讓人給三個紙人“換上”代表“團聚喜氣”的紅衣服,畫上符籙,以陣眼正中畫三角形招魂陣,將三個紙人放在三個尖角處。
陣分五位,四位落四方為“守”,一位落陣眼為“攻”。
“守”陣者需心智沉穩無雜念,以通身靈力為基,在邪物出現時,四人合力將其困在陣中,並驅動“守”陣陣法,壓製邪物的陰氣,給“攻”陣者創造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