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安慶府知府慕遠道聽得是心癢難耐,急道,“你為燕地鄉試主考,自當看過他的試卷,可能複述一二?”
宋瓚傲然道,“自然。”
立於慕遠道身後的夏元吉聞言,立馬隨手從袖中掏出紙筆,掃落棋子,平鋪於棋盤之上。
宋瓚有些驚訝,問道,“為何隨身帶著紙筆?”
夏元吉微微躬身,麵對宋瓚都不需行禮,其已經是秀才,
隻見夏元吉不卑不亢答道,
“平日先生教誨,同學妙語,靈感思緒俯拾皆是,學生自知背誦之力有限,故隨袖以帶紙筆,方便隨時記錄,回家得以背誦。”
宋瓚愣了一下,看向夏元吉的眼中滿是欣賞,撫須點頭道,
“彩!”
見宋瓚隻是說了句彩,並沒有給夏元吉定下評語,慕遠道眼中的失望一閃而逝。
他今日把夏元吉帶到身旁,便是極其看好這湖南後生,希望能替他求得宋瓚的一兩句評言,
若是能得到宋瓚的評言,夏元吉今後的科舉做官之路,便會好走更多。
誰讓當今陛下,極其看重宋瓚呢,甚至更是將宋瓚的評語都當做選才任官的標準,
不過,夏元吉見宋瓚沒說什麼,倒沒顯得有任何失望的情緒,若是能得一評語最好,若是得不了倒也無妨,
在這種極度天才極度驕傲的人眼中,自己成就一番偉業是必然的,隻不過是時間問題罷了,這個結果不會因為一個人的評語而消失,哪怕這個人是大儒宋瓚。
而事實也確是如此,夏元吉洪武二十三年中舉,其後曆經建文帝、明成祖、明仁宗、明宣宗,
五朝為官,屹立不倒。
更是極擅理財、治水之事,永樂朝時,被老四提拔為戶部尚書,自此之後,直到夏元吉高老,大明財政從未出現過一絲紕漏。
如此大才,豈能不是自信驕傲之人?!
宋瓚筆走龍蛇,在宣紙之上,將劉秀“賞罰之道”的策論洋洋灑灑的寫出,整個過程沒易一筆,若是有劉秀的考卷對照,會發現宋瓚所默寫未錯一字。
這就是宋瓚的過目不忘之術,而宋瓚並沒有選擇劉秀試卷上最為爆炸的那篇“南北科舉策論”,他知道這篇策論已經不屬於劉秀,而是屬於陛下,
什麼時候拿出這篇策論,也隻有陛下能決定。
“這便是了。”宋瓚抖開宣紙,夏元吉見宋瓚能隨意默寫出千餘字的策論,眼中的佩服之情源源不斷,
畢竟自己的短板就是背力不足,見到過目不忘的妖孽自然是佩服的五體投地。
慕遠道一把搶過策論,哪還有堂堂四品大員的穩重,眼睛掃過策論,可表情確是越來越凝重,驚歎不斷,言語中滿是恐懼之音,
“這…這…這太大逆不道了!”
宋瓚笑了笑,劉秀這套觀點確是與儒家的治國觀點截然不同,不注重禮,反倒是一切從利出發。
說起來倒是與最純正的法家思想類似,但就算是商君之法也遠不如劉秀的這篇策論激進!
而像是慕遠道這般純正的大儒,自然是不會同意劉秀的觀點,
而宋瓚就不同了,雖說人家親爹是洪武第一大儒,但宋濂教自家孩子的時候,從來不以儒家一家之學獨專,反而是要宋瓚兼采各家之學,
所以,宋瓚一眼就看出了劉秀文中的妙處。
慕遠道看得是心驚肉跳,血壓狂飆,
什麼叫不賞德,而賞才?!
什麼叫不賞庸,而賞利?!
這簡直就是一篇暴論啊!甚至完全顛覆了大明律的治法!
最可怕的是,麵對這篇策論,慕遠道竟然提不出一句反駁的話,
劉秀此篇雖是大逆不道,但是言辭間竟然暗合聖人之道,讓旁人生不出一絲反駁的念頭,仿佛劉秀說得話就是世間真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