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白衣卿相(襲越番外)(3 / 3)

有幾個膽子小的,當場就被嚇癱了。

從那次,所有人就知道,這位新帝,不是個好拿捏的角色。

他們也才想起來,這位是在宮變中就敢直接斬殺皇子的狠角色啊。

實在是這兩年,顧爻把持著朝政,襲越的脾氣沒顯現出來。

如今他們倒是看全乎了,可是他們敢說話嗎?

從前顧爻在還能勸一勸,如今敢和襲越叫板的,除了禦史台那幾個不怕死的,天天喊著死諫的老匹夫。

剩下的,隻有逸王了。

他很少上朝,每次上朝必要對陛下好一番陰陽怪氣,很多時候更是不等陛下發話,就轉身離開。

像是心中憋著一股氣,故意和陛下對著幹。

這般做派,要是從重處罰,都能治他一個大不敬了。

陛下卻從不斥責,甚至還越發重用逸王。

外人看不明白,當事人卻知道,襲雲舟這是替顧爻不平。

襲越覺得,有人替他來罵一罵自己也算好的。

最怕的是所有人都忘了他……

中秋夜宴,襲越挑了幾個資質不錯的孩子留在宮中教養。

年紀尚小,聰慧機敏,應當也不會依賴母家。

木春跟在襲越身後一步,看著他又往木樨亭走去,微不可聞地歎了口氣。

陛下終究還是放不下啊。

亭中早已擺好了酒菜,依舊是那甜膩不醉人的桂花酒。

是顧爻喜歡的桂花酒。

如今卻隻有襲越一人月下獨酌。

酒不醉人人自醉。

酒入愁腸,化作相思淚。

靜謐的夜空唯一輪明月。

襲越抬頭望著那一輪明月,眼神迷蒙,眼角落下清淚,聲音低低,“木春,母妃說她的心上人是那天上一輪明月,即使摸不著,隻要知道他在那裏,就會心生歡喜,那朕的歡喜又在哪裏呢?”

木春聞言心中酸澀,陛下這一生歡喜,都跟著顧大人走了。

他站在一旁看著襲越,月光打在他的身上,是清冷的滿身寂寥。

此刻的襲越不是睥睨天下的帝王,隻是一個失意人。

也是在這個隻有主仆二人的夜晚,木春知道了襲越生母的事情。

襲越的生母徐氏,有一位竹馬在行宮中當侍衛,他們感情很好,是一起相依為命長大的。

若沒有宣帝酒後那場意外,他們本該在徐氏二十五出宮時成親。

可能不會有什麼潑天富貴,但也會粗茶淡飯,相攜一生。

可是徐氏有了襲越。

她也曾糾結過許久,最終還是為了肚子裏的孩子,來了這吃人的深宮。

為自己的孩子掙一個名分。

那個侍衛一生未娶。

在徐氏入宮後就請命去了邊關,最終死在那黃沙滿天的戰場之上。

說到這裏,襲越頓了一下,神色有些痛苦,他伸手抓住腰上的玉佩,像是抓住什麼救命稻草,繼續說道,“她是個很溫柔的人,從未自怨自艾,對自己做出的決定也從未後悔。隻是……”

隻是,這深宮,太苦了……

說到這裏,襲越哽咽了,再也說不下去。

曾以為已經遺忘的記憶在這一刻盡數翻新上色。

那是一個大雪紛飛的夜晚,微涼的玉佩被一個女人珍而重之交到自己手上。

她的麵色已現死色,那張溫柔恬靜的臉上卻掛著釋然解脫的微笑。

“越兒,以後遇上心悅之人,一定不要傷了別人的心。

一輩子能遇上一個喜歡的人不容易,現在母妃要去找我的明月了,你要照顧好自己……”

……

母妃,可是我的明月又在哪裏呢?

襲越緊緊攥著手上的青玉玉佩,像是瀕死之人抓住最後一線生機。

絕望而執著。

想要緩解心髒蝕骨的疼痛。

卻於事無補。

指尖青玉微涼的觸感和白玉如出一轍。

怎麼也暖不起來。

就像是那個冬夜的那雙手。

也是這般冰冷。

襲越仰麵,眼角是大顆的淚珠滾落,心口是沉悶窒息的痛。

天上圓月高懸,他心中卻隻覺悲涼而冰冷。

這不是朕的明月。

朕的明月在哪裏呢?

原來,朕的明月,已經墜落了啊……

可是朕卻不能去找他。

朕現在又是一無所有了啊。

曾經得到過的,那般澄澈熾烈的純淨愛意,最終都隨著顧爻的離去,化為泡影。

隨著棺槨一同被埋葬的,是他的心。

徒留這一具行屍走肉,於世間踽踽獨行。

他想要這天下盛世太平,萬邦來賀,朕又怎麼忍心再拒絕他呢?

怎麼舍得再傷他的心呢?

這是你的願望,那朕就會實現。

微風和著花香,徹底帶走的是一位帝王的半生悲歡。

他想要朕做一個盛世明君,那朕就會做到最好。

他沒資格,也不能任性。

顧爻的一封信,成為他半生的枷鎖。

也帶走了他一生的歡喜。

明知這是他的算計,卻仍然甘之如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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