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青!”賀言深猛地從床上坐起。
“喲,醒了。”
顧爻端著醒酒湯進來,一眼就看到失神驚恐的賀言深頹然地放下手。
輕歎了口氣,他將手上的醒酒湯給賀言深,“既然醒了,那就把將醒酒湯喝了吧。”
賀言深接過顧爻手中的碗,顧爻也拉了張椅子坐在他的床頭,他直視著賀言深,“你之後有什麼打算嗎?”
徐桑既然猜到了賀言深的身份,那賀言深便不能再留在上海了,上海這邊的情報工作,隻能換個人來主持。
他知道賀言深肯定也知道這件事,不然也不會辭掉了探長的工作。
賀言深捏緊碗沿,深吸一口氣,偏頭看向顧爻,“我會離開上海去北平,今日就走,那你呢?”
他知道顧爻這次出來,也不會再回總部了,他想知道顧爻有什麼打算。
顧爻垂了垂眸,“華南形勢更嚴峻,我會帶著小九去華南。”
賀言深無言片刻,點了點頭,“這樣,也不錯。”
在這世道,還能奢求什麼呢?
這條命,他從來都不是為了自己而活。
顧爻也看著賀言深,輕歎了口氣,“明日他就要走了,你真的不再留一天,去見見他嗎?”
賀言深沉吟了一下,搖了搖頭,語氣是竭力控製著的平靜,卻還是不可抑製地帶著顫,“不去了,我怕,怕自己會……舍不得。”
顧爻沒有再說什麼,煩躁地抓了抓頭發,“那隨你吧。”
*
“賀言深,你真的不會後悔嗎?”
臨上車前,顧爻看著賀言深有些佝僂的背影問了一句。
聞言,那瘦削的身形一頓,沒有回頭,“至少,現在不會後悔。”
至於將來,他這樣的人,也不一定會有將來的。
而現在,自認為做出了對徐青而言最好的選擇。
正如徐桑所說,徐青還有選擇,也不該跟著他這般算是亡命的人冒險。
他這條命沒辦法完全給徐青,就不應該拉上徐青一起冒險。
他沒有再多說什麼,轉身上了火車。
徒留顧爻一人看著火車轟隆隆離去的方向失神。
風中留下一聲歎息。
顧爻轉身打算離開,抬眼,就對上徐青的臉,已經不知道在他身後站了多久。
“你……”什麼時候來的?
“在你們兩個說話之前,我就躲在那裏。”徐青一眼就看出來顧爻想要說什麼,指了指旁邊的那根柱子。
顧爻無言,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好像怎麼說都會提到賀言深,而現在最不能提的也是賀言深。
讓人煩躁得想抓頭發。
頭禿。
徐青倒是麵色如常,撚了撚手上的那隻手,看向顧爻輕輕一笑,“阿爻,有時間嗎?陪我走走吧。”
顧爻點了點頭。
兩人漫步在上海的街頭,一時無言,顧爻偏頭看向徐青,不動聲色地打量著眼前的人,那張沉靜而死寂的臉卻已經讓他看不出情緒。
像是一夜之間燃盡了所有的欲望,在指尖化成了飛灰,成了沒有妄念的神像。
所有的情緒,都掩藏在昨日的一場婚宴下,再不見天日。
“阿爻想問什麼?隻要我知道的,就不會瞞你。”
許是顧爻的目光太過放肆,徐青停下了腳步,看著顧爻身後的一家咖啡館,有些失神。
顧爻一愣,卻搖了搖頭,“該知道的,我都從蕭禾那邊套出來了。”
而不該知道的,獨屬於他們二人之間的事情,他也不會去窺探。
徐青站立在街頭,抬眼看向隔著一條街的咖啡館,目光有些悠遠,“阿爻,我和他第一次見麵,就是在這裏,我們認識,快三年了,可是他現在離開了,我連見他一麵都,都不敢了。”
顧爻轉頭看向那咖啡館——緣分。
徐青也像是想到了什麼,露出一抹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