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爺,他們簽了投降書了。”
聽到這個消息,閻鬱轉著佛珠的手輕輕一頓,複而又繼續轉著手上的佛珠。
他沒有說話,隻是抬眼看著眼前這個同他一起長大,如今接近不惑之年的發小。
白副將看著眼前比他還小兩歲卻已經兩鬢花白的兄弟,心中一陣酸楚。
時光好像格外優待閻鬱,又好像對他格外殘忍。
那張穠麗又漂亮的臉未損半分風姿,反倒是因為氣質的沉澱,成了上好的佳釀。
醇香醉人。
可那眉目間化不開的死寂卻昭示著眼前這人隻是一具行屍走肉。
一具,失了靈魂的行屍走肉。
閻鬱像是卸下了重擔,那經年沉著的麵色舒展開來,看著腕上的佛珠,露出一個淺淺的微笑。
“阿白,你應當知道我要走了吧。”
白副將身子一僵,看著眼前的人,還是點了點頭。
這是他們很早之前便做好的約定,
閻鬱等這一天,等得太久了。
也太苦了。
這些年拚了命,也不過是要為了那位顧先生報仇。
靈魂早就死了的人,是如何也勸不回來的。
踏著林間的晨霧,閻鬱穿著當日成婚一身嫁衣輕輕走上石階。
嫁衣如火,十數年依舊如當日成婚時那般明豔鮮亮,隻是有些不大合身了。
那原本貼合的腰身如今也顯得有些空空蕩蕩。
幹淨的墓碑前甚至一棵雜草都無,足見閻鬱這些年的用心。
他輕輕坐在碑前的石板上也顧不上塵土會染髒他的衣裳。
靜靜靠著石碑,他感到了久違的平靜。
微風拂過,他隻感覺是先生輕撫了他的臉頰。
先生啊,你也想我了嗎?
***
看著麵前躍動的火光,閻鬱微微歎了口氣,“先生,這是我最後一次給你燒紙錢了,你也該知道,我……很想你。”
所以,我要去找你了。
那尾音帶著一絲顫抖,連帶著手都發顫,火星引燃了指尖夾著的紙錢,燎得那骨節分明的手指一疼,讓閻鬱下意識就想鬆開手指。
他揉了揉手指,隻覺得疼。
疼得他心尖發顫。
火舌舔過他的指尖,他卻隻覺得是先生輕柔的吻。
先生啊,你也放不下我嗎?
明明這麼多年,經曆了這麼多事,什麼事情都見過了,可一想到那個名字,還是忍不住落淚。
還真是軟弱啊……
閻鬱抬手抹了把眼淚,待火光湮滅,他拿出一封紅帖,靠在墓碑上,聲音溫柔得不像話,“先生啊,你沒給我念過婚書,那我來給你念一念,好不好?”
寂靜的林間隻有風聲回應。
他也不在意,像是有些耍無賴般,“那先生不說話,我就當先生答應了。
反正,也不是第一回了。”
言及此,閻鬱的神情帶上一絲落寞,卻很快調整過來,輕輕打開那封紅帖,薄唇輕啟。
“從茲締結良緣,訂成佳偶,誌同道合,”
“早經牢係赤繩,意治情投,行看永偕……白首,”
“花好,月圓,欣燕爾之,”
“將詠,詠海枯石爛,指鴛侶而先,先盟,謹訂……此約。”
清越的聲音念到一半便開始哽咽,斷斷續續地將剩下的念完,那張漂亮穠麗的臉上已經遍布淚痕,抬手狼狽捂麵,任由冰涼的淚水滑入脖頸。WwW.com
我恨你啊,先生。
婚書上明明與我立下“永偕白首“的誓言,又為何要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