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爻眼前白光一閃。
顧玄知坐在靈舟之上,口中念念有詞,時不時發出一陣咳嗽聲。
原本還算是寬闊的身形,此刻卻瘦削得可怕。
帶著些伶仃之意。
眉目間怎麼都壓不下的病氣,隨意披著件衣裳,一身道袍鬆鬆垮垮,是顧爻記憶中的模樣。
隻是多了那許多的偏執,目光緊盯著前方,帶著些瘋狂。
靈舟的速度已經行進到最快,而在那可避風雪,冬暖夏涼的靈舟中,顧玄知蜷縮在床上,緊咬著下唇,忍受著體內靈力肆虐。
裸露的肌膚上,是遍布的金色符文。
在顧玄知裸露的寸許肌膚上鑲嵌,像是最美的寶石一般鑲嵌在最華美的寶物上,深可入骨。
燙紅的烙鐵將那薄薄的一層皮肉都燙得凹陷,暴力地嵌入了一道道符文。
像是一道道裂痕,遍布在這尊玉人身上。
破碎又重組。
是世間殘酷的刑罰。
如玉的身軀上沒有流下一滴血,渾身卻被汗水浸透,短短一盞茶時間,身體被人打碎重組了一遍又一遍。
顧玄知咬牙忍著,不敢睡過去。
扛不過反噬,又何談改命!
既然讓他看到這一線生機,那他就會牢牢抓住。喵喵尒説
那緊攥著的掌心間,血已經浸透了那枚破爛的銅錢,顧爻偏頭看去,那銅錢牽出的一條運道命線,一路延伸到遠方。
靈舟最後停在了一片密林上空。
而那片密林中的屠殺已經進行到末尾。
破廟之中,一個孩子躺在渾身是血的婦人懷中,已經沒了呼吸。
顧玄知呼吸一滯,手一揮,便將那些山賊全都殺死。
屍體都無痕。
在空中一點,畫出一道符咒,冥府之門打開,黑白無常出現,他們朝著顧玄知一拜,算作招呼,鐵鏈甩出,將這些惡人魂勾走。
顧玄知看著那一層血氣,皺了皺眉,這深重的血孽,也不知那刀上祭了多少冤魂。
判官判下功過,這些人都是要下十八層地獄的。
他此刻卻沒什麼心思理會,大步朝著破廟之內走去,蹲下探去,那孩子已經沒了呼吸。
他眼眶赤紅著,指尖顫抖,抬手一揮,足尖一點,伸手攔住了黑白無常的去路。
目光在這一片魂魄間逡巡著,卻滿是血氣,沒有找到一個無辜稚兒。
“顧仙君不必找了,那孩子本就無魂。”黑無常道。
顧玄知麵色慘白,踉蹌著步子往後退了一步。
無魂。
無魂便無命。
是個天生就夭折了的。
那如何能救天乾宗?
顧玄知不信邪,身形一閃,將那個皺巴巴的小孩從婦人懷中抱出。
依舊冰冷。
了無聲息。
隨之涼下去的,還有顧玄知的一顆心。
真的就連這一點生路都不給嗎?
天道就這般不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