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君言趕到晏平書院的時候,好些學生已經出來了。
她向一個麵善的學生問了朱夫子的情況。
得知朱夫子還沒離開,她立刻清了清嗓子,整理了衣衫,將前幾天熬夜寫好的功課看了又看,確認無誤後,才最後在心底鄭重告誡自己:如今你已是男子,一言一行必須小心謹慎,切不可像方才那樣忘了自己的身份。
萬事妥當,紀君言抬頭深深看了一眼依山傍水的晏平書院。
晏平書院不僅是定安縣中最好的書院,也是江寧府裏數一數二的書院。
大周建立至今兩百多年,就有十幾個進士是晏平書院培養出來的,更別說七八十個舉人,數以百計的秀才。
上天垂憐,給了如今的她“男子”的身份,讓她可以像其他男子一樣讀書科考,一步一步由定安走向江寧,由江寧走向京城,最後再由京城走進那至高無上的權力中心。
這條充滿了千難萬險的路,始於眼前的晏平書院。
今天,她說什麼也要求得書院院長朱夫子同意讓她進書院讀書。
打定主意,紀君言眼底神色更加堅定,目光順著書院大門直直往裏望去。
此刻,離她不遠處,一輛青桐大車緩緩停了下來。
那是紀氏三房康老夫人的馬車。
晏平書院一月才放學一次,康老夫人是特地來接她嫡親孫兒紀君澤的。
伺候的蔡婆子看到了紀君言,吃驚極了:“老夫人,是那個臭小子,孽畜生的小孽畜!”
穿戴華貴的康老夫人下了馬車,目光斜斜地從紀君言身上打了個轉兒。
她看到了她手裏拿的東西,看到了她整理儀容的模樣,立馬冷冷一哼:
“果然是不要臉的小孽畜,跟他那個死了的爹,還有那個不要臉的賤人一樣不安分!別以為我不知道他在想什麼。他想像他那個短命的爹一樣,讀書、科舉,給他娘和他三個姐姐掙個好前程。”
“老夫人,老奴這就把他抓回來!”
“不用。”
“老夫人?”
康老夫人輕蔑一笑:“且不說晏平書院兩年一次的招生考試才剛剛考過,就憑他不學無術、碌碌無為、膽小怕事的樣子,朱夫子就不可能看中他。隻有像我們澤兒那樣三歲發蒙、寒窗苦讀七年的人,才能考進書院。就他也配?”
蔡婆子拍馬屁:“老夫人說得是,咱們小少爺的功課那放在書院裏也是數一數二的,這個小賤種自然是比不上小少爺的。”
康老夫人臉上的笑更深了幾分:“他想折騰就讓他折騰好了!等一會兒朱夫子出來,自有他丟盡臉麵的時候。”
等了一會兒,紀君言終於在眾學子中看到了一位身著青色長衫,胡須花白,氣質儒雅,麵目和善的老人。
那應該就是朱夫子了!
紀君言深吸一口氣,打起精神,蹭蹭幾步跑了過去。
“朱夫子安好。”
紀君言恭敬行了禮。
朱夫子捋著胡須,瞧了他一眼,雖麵色蠟黃,身形瘦削,卻有一股由裏向外散發出的勃勃生氣。
是個有精神頭的小夥子啊。
不過……
“這位小郎君,老夫好似不認得你啊。”
“朱夫子雖不認識我,可我卻認得朱夫子您。夫子您學貫古今、博物多聞、學識淵博,是鼎鼎有名的鴻儒碩輔,在定安縣裏無人不識朱夫子您。”
“哈哈哈哈!”
雖一聽便知恭維的話,可從眼前這麼個小不點嘴裏一本正經的說出來,朱夫子竟一點都不反感。
老人家又捋了捋胡子,麵容愈發和善:“好了,好了,這位小郎君啊,你今日過來尋老夫,到底所為何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