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聲音本來不大,但此時正是陳煒國拂袖走人,無人吭聲的節點,顯得特別刺耳,清清楚楚的傳到在場的幹部耳裏,特別是坐在近處的趙賢才,聽到這句話的第一反應就是惱怒:關山的這些人都是沒長眼的嗎?不會看人眼色?都這個時候了,還敢叫囂著要彙報?真不講一點政治規矩?
可當他看到那喊住陳煒國的居然是許晨光時,趙賢才心裏一驚,頓時湧上一股不安的預感。
陳煒國此時也聞聲停下了腳步,一回頭,發現居然是前麵自己多加讚許過的關山鎮扶貧副書記許晨光,他略一皺眉,還是給了這位他欣賞的年輕幹部兩句話的時間。
“陳州長,這次視察,您看到的還不是我們關山鎮扶貧工作的全部,我們還有很多情況想向您,向上級彙報,這裏有我們前任扶貧副書記陳黨育準備的材料,請您給我幾分鍾,我想簡略彙報一下。”
許晨光說完拿出幾本厚厚的資料,趙賢才隔的幾米,沒看清具體是什麼東西,可當他聽到許晨光說這是因為扶貧不力挨了處分被調離的陳黨育給的材料時,趙賢才心裏的那股不安變成了驚恐,他深深知道許晨光現下和自己已經是勢同水火,加上一個本就心懷怨恨的陳黨育,這兩人現在湊在一塊,那這下肯定是整了一批“黑材料”,許晨光喊住陳煒國,不就是要衝自己,衝著王廣發這些之前得罪過他的人,要來放個“重磅炸彈”!
趙賢才心叫不好,不管許晨光想彙報什麼,現在都得趕緊攔下來,可他還沒動作,對麵的陳煒國已經點頭道:“可以,你說吧。”
大事去矣,趙賢才心裏頓時隻有這個念頭。
而讓趙賢才沒想到的是,許晨光又沒頭沒腦的反問道:“報告州長,我能不能講實話?”
實話?一個鄉鎮幹部居然問州領導能不能講實話?這是什麼意思?
陳煒國被許晨光這不按常理的彙報搞懵了,今天這次的視察,從開始到現在就沒一件事是正常的,陳煒國倒也開始習慣這些“不按常理”,他壓下心中不悅,揮手道:“我下來看扶貧實況,肯定是要你們說真話,說實話的,你趕緊說就是了!”
得到領導點頭,許晨光神情一凜:“州長,我們關山鎮的扶貧工作沒辦法已經幾乎沒辦法開展了,如果按現在這情況下去,我們今年全麵脫貧的目標幾乎不可能完成。”
許晨光的話才剛出口,對麵的吳垡就斷然喝道:“許晨光,你說什麼!?”
而陳煒國也冷哼一聲:“你知道你剛剛說的話有什麼後果麼?我告訴你,全麵脫貧是必須完成的硬性任務!你們關山再苦再累也必須完成!這是不能講條件的!不能討價還價的!就憑你剛剛這句話,我就能給你一個嚴重警告處分!”
這下許晨光是捅了馬蜂窩了,作為鄉鎮專職扶貧副書記,卻在州長麵前說關山鎮今年全麵脫貧“不可能完成”,這是遠超在場所有人想象的大簍子。
而這居然就被許晨光飄飄然說出口了!?
連一旁已經飽經批評的王廣發都呆住了,他今天挨得批評,相比許晨光剛剛這犯下的錯誤,那是根本就不值一提。
而趙賢才此時也覺得許晨光是不是腦子燒糊塗了,居然說這種犯忌諱的話,他此時也忍不住出聲勸阻道:“許晨光,你搞清楚你自己的身份!你可是州裏抽過來專職負責扶貧工作的鄉鎮副書記!在關山鎮扶貧這一塊,可以說你就是領頭人!如果你都說關山鎮扶貧工作搞不下去的話!那我們幹部群眾還怎麼幹扶貧工作!?”
此時已成為眾矢之的的許晨光,臉上卻毫無畏懼神色,他略一仰頭:“各位領導,我開始就向陳州長請示了能不能說實話,因為我要講的就是當前情況下,我們全麵脫貧的目標很難完成的問題根源與原因!我想實事求是的將我們現在扶貧工作的最大問題講出來。”
許晨光定了定神,舉起手裏的這幾本材料:“報告州長,這是我的前任——也就是關山鎮上任負責扶貧工作的副書記陳黨育同誌的工作日記,以及部分工作記錄,這裏我給您挑重點念一下,首先,陳黨育同誌去年,就收到了十七位扶貧幹部的辭職信!這裏麵還有一名是扶貧站站長!”
“你意思是說你們關山鎮去年扶貧線有17人辭職?”
“對,確實有這麼多。”
“怎麼有這麼多!?你們關山鎮工作是怎麼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