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修南吉市市府大樓光亮高聳,黑夜裏像蹲伏的巨獸,又像遠處巍峨的群山,聽說這棟新政府大樓早幾年前就建好了,但之前準備搬遷時剛好遇到央視密集報道南溪州貧困現狀,州裏統一不準新建大樓、連新遷都不行,就拖延到了今年才準搬,算是讓市機關跟著一起“全麵脫貧”。
在繞著網球場走到第三圈時,趙賢才突然停住了腳步,總算開了口。
“許書記,以前我總搞不懂一個問題,像你這樣眼光開闊,思維敏捷,不管是業務能力還是待人接物都可以說是出類拔萃的年輕幹部,按道理在任何單位都應該是做事的主力,培養的重點對象,可為什麼在監*委的時候,卻沒領導重用你,當時我想了很久都不明白,但現在,我算是搞明白了。”
這話裏的諷刺味來的濃烈,許晨光明白趙賢才的意思,麵無表情的等著他接下來的話。
“嗬,沒想到啊,我這些年,提拔用過的人也不算少了,但看走眼的就你一個啊,許書記,我想問你,這過河拆橋幾個字的典故怎麼解?”
許晨光臉色微微一冷:“趙書記,我有什麼做錯的地方請直說,時間不早了,別耽誤你休息。”
趙賢才沒想到許晨光現在居然敢直接回嘴,怒極反笑道:“許晨光,你知不知道,當時我在州裏到處挑扶貧副書記的選拔對象時,挑中你時,你們監*委就有領導提醒過我,說你這人是白眼狼,我當時還想,反正我又不圖你回報,隻要你給我把這次的工作按計劃推下去就行了,越是六親不認越好,可你啊,太讓我失望了,我真沒想到你到了關山之後,腦子裏完全沒有一點提攜的香火情,現在處處和我作對?我都懷疑你是不是背後有人指使的?要不你和我說說?嗬?”
趙賢才這話的語氣輕佻,但許晨光倒是神情一正,如實回答:“趙書記,這您可以絕對放心,我許晨光真的隻是就事論事,心裏想的隻是怎麼把關山的扶貧搞上去,沒有任何別的心思,絕對也沒有任何人對我有什麼授意,我心裏就隻有眼前這份工作,在工作時如果有什麼得罪了您的地方,那我真的向您道歉,我隻是對事不對人,沒有任何針對您的意思。”
許晨光說話時,趙賢才的眼神緊緊盯著他上下打量,在確認確實如此後,趙賢才鼻腔裏悶重的哼了一聲:“嗬,我相信你這種臭脾氣,除了我這不長眼的,也沒什麼人敢用你。”
這話讓許晨光不好怎麼接,但裏麵暗藏的那點拉攏的意思他還是聽出來了,果然,趙賢才接下來又“懷舊”起來:“許晨光啊,我想起那時候你在監*委,我第一次找到你談話的時候,你和我怎麼說的?說你是個簡單的人,隻想著怎麼做事,不會抬頭看路,也沒有別的心思,隻求不辜負組織、不辜負人民?嗬,現在看來,真是諷刺啊,許晨光,我看你不隻是會“看路”,你還很會“找路子”啊,嗬嗬。”
“趙書記,我不明白你什麼意思……”
想起這段時間一件件接踵而至的麻煩,趙賢才有點惱怒道:“這你到關山半年多,折騰的還不夠嗎!?還要我指出你做的那些好事?引回沙馬阿措那種流氓企業家什麼的我就不說了,重開瓷泥礦這種麻煩事你為什麼這麼上心?你不知道關山開礦就會死人?!到底沙馬阿措給了你多少好處,讓你去替他們這些本地老板重新辦礦業?還有,你現在又想方設法的修路是為了什麼?這裏麵你又有什麼好處?”
趙賢才畢竟也才三十出頭的年輕領導,再怎麼有城府也架不住年輕氣盛,加上和許晨光針鋒相對的鬥了這麼久,心裏早就憋了一肚子火,今天有機會和這白眼狼麵對麵對峙,一下就全發泄了出來,被連著一番數落的許晨光臉色也不好看,冷臉回答:“趙書記一口一句“好處”,這是市府領導該說的話麼?還是說您心裏平日裏考量的就全是這些“好處”?”
被許晨光拿住言語瑕疵的趙賢才一下被堵的開不了口,臉上青一塊紅一塊的,隻能冷笑道:“不錯啊,許晨光,你有資格教訓市領導了?我怎麼說話也要聽你指示了?哦,也對,現在你攀上州領導了,當然不同往日了,怎麼?剛剛我說錯話了,你也要向州領導彙報去?”
許晨光當然知道趙賢才嘴裏的“州領導”指的是陳煒國,對於他之前繞過南吉市直接找上陳州長的事,趙賢才估計還火大的狠,可那時已經是到了鬥的最激烈的時候了,許晨光分分鍾就可能會被調離的關口,他根本沒心思管這些越級彙報的“小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