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單若水(1 / 2)

南城,馬林醫院。

一股詭異的黑氣籠罩在醫院上空,比濃墨似的夜晚更深更黑沉,將所有的月光阻隔,從那黑氣中透出一絲慘白的寒意,延伸到了醫院的頂樓,一瞬間蔓延開來。

死一般的白和慘寂。

紅磚灰瓦的住院部頂樓,一名身著紅色戲服的女子踏著細小的步子,上了天台。

她一頭長發披散,麵色蒼白,舉止詭異,慢慢地踏上天台邊緣的台階上,左右搖晃。那紅得幾欲滴血的戲服被風吹起,露出性感刻骨的肌膚。然後,她癡癡地笑了起來,“咯咯咯”的笑聲蕩在黑夜,驚悚陰森。

突然,她安靜了下來,一點點張開雙臂,毫無預兆地縱身一躍。

住院部的門口,紅色戲服的女子背朝地,猛地砸落,鮮血從她的身下慢慢流出。紅磚牆的綠藤下攀著一隻壁虎,好似聞到了血腥味,眸子陡然變紅,長舌朝空中勾起。

淩晨,有人發現了屍體,驚恐地大叫起來,引來了保安和其他病人、醫護人員的注意。一陣恐慌後,警察立刻到達,先是封鎖現場,然後找人做筆錄。

早晨,馬林醫院的跳樓新聞來勢洶洶,全城皆知。

*

水龍頭被“啪”地關上,水霧霧的鏡子中出現一張黑眼圈巨大而毫無血色的臉。單若水洗漱完,擦幹淨手上的水,然後戴上圓形的黑框眼鏡,坐到餐桌前吃早飯。

收音機中正在播放一則“馬林醫院又添火紅戲服跳樓女孩”的新聞。

他聽著收音機裏的播報,一邊憂心忡忡思慮,一邊飛快地吃完早飯,準備出門。

九點的南城,營生熱流,生生不息,黃包車夫在馬路邊蹲客,賣報的小孩吆喝著,各家商鋪皆已掛牌經營,車道上的電車哐哐哐經過,路上行人有穿西裝著洋裙的,亦有一身唐裝和改良旗袍的。

這是一個新舊思潮交替的年代。喵喵尒説

門外傳來一陣汽車的喇叭聲,不用猜,單若水就知道是誰來了。

他勾起衣架上淺褐色的西裝大衣,臨出門前朝鏡中看了一眼,將兩側的烏發往耳後順了順,又提了一下眼鏡框,這才滿意地出門。

看到福特車旁等候的人,他笑著喊,“秦法醫。”

秦朗原本靠在車旁,看到他出來後,立刻上前幾步,眼含笑意道,“若水,看來這次還得麻煩你出手了。”

“你不是法醫嗎,怎麼還參與案件調查了?”單若水半開玩笑,接著又一本正經道:“馬林醫院跳樓事件,我剛剛也聽收音機播了,已是第三個跳樓的女孩了?”

他的口氣不冷不熱,像是在和友人洽談天氣般正常。

“嗯,最近報紙新聞鬧得沸沸揚揚,因為這事警察廳忙得不可開交,我們的警探米白老兄實在是頭疼,不僅是廳長施壓,就連沈司令都親臨警察廳了,所以我才想著請你幫忙。你今天有空嗎?”

此人秦朗,南城最年輕有為的單身法醫,喝了洋墨水回來的紳士,萬千少女少婦看到他都移不開眼,而他為人冷漠疏離,不善言語,是禁欲係男神。

單若水呢?同樣是留洋歸來的,他成了和髒東西打交道的在泥地裏翻滾的人。

兩年前的輪船觸礁災難,死傷無數。他在醫院昏睡一個多月後醒來,不僅失去了最重要的親人,更可怕的是,還收獲了一項怪異的“能力”。

那就是,他能看見髒東西,例如逝去人的鬼魂……

“有空。”他點頭,或許這是他活著的唯一價值,也是唯一能再見到單默的方法。

傍晚,單若水和秦朗約好在馬林醫院碰麵。

到了馬林醫院,住院部已被警察廳封鎖,因為三起跳樓事件均發生於此,樓內的大部分病人被緊急轉移到其他地方,隻有少部分病人不願意離開。

秦朗從住院部大門走出來,他將深棕色的短發整齊地梳在腦後,眼神中滿是一絲不苟的神態。

他一手拿著《剖屍規則》,朝不遠處的單若水招手,而單若水也朝他揮了揮手,加快腳步小跑起來。

單若水走到他麵前,問道:“秦朗,具體是什麼情況?”

“三名死者的背景,你先看看,沒有任何共通點,也暫時找不到他殺的動機。”秦朗說著,引著他進入了住院部。

他接著說,“可如果說是自殺,未免太巧合?況且米白和三方的家屬談過話,這三個女孩都沒有輕生的意向,而且住院也僅僅因為普通的小毛病。”

“所以……”單若水聽他說完後,扶著眼鏡框,“你覺得是髒東西在作祟?”

秦朗不置可否地聳了下肩,道:“不能放過這種可能,所以先找你來看看。要不我們先去頂樓看看?”

“好。”

到了頂樓,單若水轉了一圈,並沒有發現任何異常,接著和秦朗逐層往下查看。

一層層下樓,他們重新回到一樓,依然沒有任何發現。

秦朗略帶焦躁,將黑色襯衫的袖口向後卷了幾圈,看向單若水,“還剩一樓的幾個病房問問看,可能會有線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