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單若水揣著不安的心走出竹間別墅。
這條去往師父住所的路,他走過無數遍。
經過小木橋,為了緩解緊張的心情,他故作輕鬆地瞧了幾眼河內的鯉魚,然後繞過禪房,踏上台階,來到樓外。
天色尚未暗透,帶著一種霧蒙蒙的視覺感。
單若水身著灰色立領長布衫,袖口微微上卷了幾圈,俊朗的麵容和一雙桃花眼襯托出他的靈氣,眼梢微卷自帶笑意。這一身打扮,倒頗有北平出了名的花旦的影子。
深吸一口氣,他輕輕敲響了門。
“進。”魚清淼應了一聲,那嗓音帶著內斂的清冷,又帶著與世無爭的慵懶,進了他的耳朵,直擊內心。
他推門而入,喚了一聲“師父”,然後坐於蒲團上。
屋內,燃著與往日不同的熏香。
“你先去那邊準備好。”魚清淼的手中拿著一隻石碗,抬頭朝屋南側看去,示意他去那邊等著。
他拈了點碗內的粉末,放在鼻尖聞了聞,點了點頭後將石碗放下。
一切已準備就緒,他拿起石碗,起身朝單若水而去。
可他剛一轉身,走出幾步就愣住了,饒是萬年不變的冰山臉也瞬間尷尬了一下。
“不用躺在床上。”他看了眼乖乖躺在床上的徒弟,又道:“坐到書桌前即可。”
“……”
平躺在床上的單若水想去死。
塗香不用躺著嗎?坐著方便塗嗎?難道塗屁股的時候再站起來?
也是……睡在床上未免也太香豔了一點……
他愣了一瞬,甩開腦中的胡思亂想,幾乎是從床上跳了下來,蒼白無力地解釋道,“我好像搞錯了。”
“原來坐著就行,是這樣啊……”他表情活像是吞了一頭大象般尷尬,挪著步子來到書桌前,低頭看著桌上的熏香爐。
魚清淼淡然自若、氣定神閑,與單若水的揣揣不安形成鮮明的對比,高下立見。這時,他往書桌上擺放一層厚實的綢緞布,將石碗放在一旁,然後又端來一盆清水。他領著單若水,將他的手放在清水裏洗淨。
從手掌跟到手掌,然後是五指,魚清淼的指腹帶著一絲力劃過他的皮膚表層,浸入清水之中,替他洗去了汙漬。
又仿佛是替他洗去了這世間的不幸和惡。
然後,魚清淼用毛巾將他的手擦幹淨,重新又備了一盆清水,接著將他帶至書桌後,坐在檀木椅上。他將他的雙手放到綢緞布上,暫時去了別處。
兩人全程嘿然無語,看著如此神聖虔誠的師父,單若水更不敢說話。
隻是他有點疑惑,為什麼隻需要洗手?
轉念又想著,這也許隻是一種虔誠的儀式,洗個手就當是洗滌了他的靈魂吧……應該是如此之類吧。
這時,魚清淼回來了,他剛才也去將手洗幹淨,來到單若水的身旁,輕輕將石碗中的粉末掬在手心,然後先握住他的左手,將香粉蓋在他的手背。他握著他的手背輕輕摩擦,抓著手掌然後再到手指,繞了一圈後握住他的手心。兩人的手成了交握的姿勢,然後魚清淼輕輕用手掌摩挲他的手掌,將香粉全然覆蓋他的手。
一次還不夠,他又掬了一些香粉放在手上,用同樣的方法覆蓋在單若水的手上。左手結束之後是右手,兩隻手都塗滿了香粉之後,他將他的雙手擺放在綢緞布上,然後將石碗內的香粉均勻撒在他的手背和手心。結束之後,他握著他的手,將殘留的香粉抖落。
繼而,魚清淼將他帶至清水處,將他雙手放入清水內,用剛才洗手的方法,將他手上的香粉全數洗淨,再用幹淨的毛巾擦了擦。
“好了。”魚清淼看著他。
“結束了嗎?”單若水雙眼迷蒙,就隻是洗個手?
魚清淼輕輕看了他一眼,給了他一個肯定的眼神,就是洗個手就結束了。
“……”誤會大了。
就……隻是洗個手?不是塗抹全身嗎?
那他那麼些日子以來,一心期盼和師父赤身相對又害怕不已又一心不安的矛盾羞澀心情,白玩了?
他定定地站了一會,胡思亂想了一個寂寞。
“過來。”魚清淼已經坐回到蒲團上。
單若水立刻回過神來,跑到師父那裏,看見矮桌上放著一本畫著各種結印手勢的書,好奇地多看了一眼。
魚清淼繼續道:“且不急。”
“理論功打結實了,才能進入實踐,實踐方能出真知。”魚清淼看著他說:“我先教你兩個最基礎的結印手勢,這幾天你好好練習,我來抽查。”
“好。”
魚清淼教給他的是最簡單最基礎的兩個結印手勢,他很快便學會了,所以魚清淼讓他在一旁自己多練習幾遍。
突然,一個不明物體朝單若水飛來,他驚嚇之時忘記如何出結印手勢了,隻好縮著頭往旁邊躲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