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較之下,喬懷遠卻算個良婿。
他生得風姿雋秀,滿腹才華,更不貪戀女色,風流多情,隻消踏實做事,往後定會有大好前程。
阿嫣若嫁給他,哪怕不像嫁入公侯府邸般尊榮,等夫君升遷,自可遂心如意。喬家二老他都見過,為人還算和善,她嫁進去後定不會受委屈。
掂量過後,便定了這親事。
如今納采問名之儀皆成,隻等擇定婚期。
誰知這當口,喬懷遠竟會來退婚?
阿嫣瞧著屏風後轉身離去的男子,神情漸默,丫鬟玉露怕她難過,輕輕牽住她的手。
內室裏,隱約傳來楚老夫人的聲音——
“阿嫣這孩子也是!你瞧她堂姐嬙兒,打小就嘴甜機靈,會盤算又懂事,才有了如今等著做王妃的福氣。就隻她,素日裏不知謀算,也不會討人喜歡,連個毫無根底的儒生都敢來退親。”
“母親息怒,兒媳回去後會好生教她的。”
吳氏對身負誥命的婆母向來恭敬,就連她無端指責親生女兒,也沒反駁半句,隻勸道:“其實甩開喬家,也未必是壞事。”
這話老夫人愛聽,不由點點頭。
“倒也說得不錯。前頭來提親的還有公府、侯府,那些孩子雖沒功名,卻有祖宗蔭封,也不委屈她。該好生挑個朝中得力的人家,往後她的兄弟們入仕做官,朝裏也有人照應。”
吳氏恭順應是,打起裏頭簾子。
簾帳落下,婆媳倆聲音漸低。
阿嫣靠在冰涼的牆麵上,眼眶微微泛紅。
玉露心疼極了,忙低聲勸道:“姑娘別傷心了,為那種捧高踩低的人,不值得。裝得一副君子模樣,卻原來是算計著想靠姻親換前途,還蒙騙了主君。這樣的人就算才學再好,又能有什麼出息?等主君回來,定會另挑好的給姑娘。”
“無妨,遇人不淑罷了。”
阿嫣低聲說著,頗失望地拂開探進窗戶裏的竹枝,先回西跨院的住處。
遊廊上宮燈搖曳,紅綢滿目。
待嫁的喜慶和被退親的慘淡對比得太鮮明,玉露瞧在眼裏,實在心疼自家姑娘,忍不住低聲罵道:“這喬公子真是!當初說得情真意切,如今說翻臉就翻臉。什麼母命難為,分明是托辭!也不知他為何要反悔。”
“他有新的高枝兒了。”
阿嫣望著天上流雲,唇邊浮起點諷笑,“徐姐姐說,喬懷遠這回選官之後,不知怎的攀上了相爺吉甫。他膝下隻有個獨女,向來疼得跟眼珠子似的,想要招個堪用的贅婿。我瞧著他鬧出這麼一場,是想跟咱們家劃清幹係,免得新主子不樂意。”
玉露聞言詫然。
她雖是內宅丫鬟,卻也知道吉甫的名字。
此人素有狡詐狠毒的名聲,在相位獨攬大權,欺上瞞下,朝中多有厭恨憎惡的。隻是礙著他極得皇帝信重,且手眼通天黨羽眾多,彈劾無門,不得不忍耐罷了。
喬懷遠要入贅他家,倒真是個高枝兒。
玉露氣不過,咬牙道:“舊的不去新的不來。姑娘這樣出挑,難道還怕尋不到好婆家?他這樣隨意反悔,攀龍附鳳,原也不是能托付的。”
“是啊,沒想到他竟是這般品行。”
阿嫣低歎,想起喬懷遠從前謙謙君子的模樣,隻覺諷刺。
她從不指望夫君能封妻蔭子。
但她也知道,能夠進士登第的男人,若能踏實為官、謹慎做事,往後即便拿不到高官厚祿,定也會有些前程。喬懷遠明明能一步一個腳印的踏實做官,卻偏要走攀附高門的捷徑,足見滿口仁義之下,藏著顆急功近利的心。
這樣的人,如何能嫁?
……
蟬聲噪鳴裏,喬家當日送來的聘禮盡數被抬出去,放在府外沿牆的樹蔭,由喬懷遠帶的人裝了車,匆匆離去。
很快,跟喬家退親的消息傳遍了府邸。
楚元恭最近奉命辦差,四處巡查,並不在京城,老夫人和吳氏既點了頭,且將聘禮盡數扔出去,這事兒已是板上釘釘。
滿府仆從雖不敢明說,暗裏也忍不住比較,覺得長房的大姑娘得聖旨賜婚,眼瞧著要嫁入王府享受榮華富貴,二房的姑娘卻被人家退了親,著實是可憐得很。
隻可惜了那樣冰肌玉骨的容貌,一樣托生在太師府,卻沒大姑娘那樣的福氣。
這些話沒人敢亂嚼舌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