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1 章 番外(5)(1 / 2)

這間鋪子裏生意很好。

因是年節中,眾人皆著簇新衣裳,襯以店鋪重新開張時特地裝點過的未盡喜氣,瞧著分外熱鬧。

徐元娥站在櫃台旁,瞧向新到的一方澄泥硯。

硯台做得漂亮,形如荷葉,質地細膩而滋潤勝水。翻卷的荷葉下還浮雕了孩童臥剝蓮蓬的圖畫,人物栩栩如生,連同衣裳紋理都極精細。掌櫃的拿了一方來磨墨給眾人瞧,色澤青如蟹殼,發墨極佳,不遜石硯。

湊近了嗬上一口氣,愈發顯得滋潤生津,拿著墨錠就能湧起來。

她心中喜歡,眼底浮起亮色。

謝巍覷著她那貪戀模樣,唇邊浮起了笑,“喜歡嗎?不如買回去用著試試,權當送你的年節薄禮。”

“多謝三叔美意。”

徐元娥對上等的筆墨紙硯素來傾心,換成以前沒準兒真就買回去了,不過如今麼……

“這硯台確實做得極好,若拿來磨墨,想必也能如掌櫃說的,儲墨不涸,積墨不腐。隻是我家中硯台實在太多了,再長八隻手也用不過來,若再將它抱回去,祖父瞧見了怕是要念叨。”她有點不好意思,自持地退了半步,“擺在這兒瞧一眼就好了,不必據為己有。”

那神情姿態倒是頗為克製。

謝巍入京後跟徐家往來的次數不少,知道徐太傅瞧著隨和慈愛,教導起孫輩來也是頗嚴苛的,一時間也沒說什麼。

倒是徐元娥目露好奇,“聽說上等的澄泥硯多產自代州,取黃河裏沉澱千年的漬泥做成。三叔,你可曾見過?”

提到這,謝巍就很內行了。

代州屬河東麾下,他又是個閑雲野鶴的性子,得空時除了尋仙訪道、撫琴弄畫,也常各處奔走觀玩。澄泥硯是名品,他書房裏也常用,早年無事時還真去產地親自瞧過,還親手做過一方硯台。

小姑娘既好奇,正可說給她聽。

遂抬手指了指窗畔的圈椅,“這兒人多,不好搶掌櫃的風頭,咱們去那邊說。”

“好呀!”徐元娥甚是歡喜,率先走去。

謝巍落了半步,隨手摸出張銀票遞到掌櫃手裏,又指了指荷葉硯台。

掌櫃一瞧上頭的麵額是這硯台價錢的數倍,忙要開口,卻見謝巍比了個噤聲的手勢。他並不知兩人身份,聽女子一口一個三叔,且看相貌差了十餘歲,還當是本家的長輩要給侄女買個禮物,半點沒往別處想。

而後頗乖覺的閉嘴,笑著哈了哈腰,將那荷葉硯台收起,等著此人晚些來取,另挑一方給大家瞧。

周遭圍看的是幾個書生,買不起太貴重的名硯,一飽眼福即可,見謝巍出手闊綽,姿容氣度卓然,更沒敢亂開口。

謝巍遂踱步去窗邊。

初春時節,天氣已漸漸暖和起來,推開雅致槅窗,外頭柳絲雖還未抽芽,日光卻已漸添明媚。

街上行人往來,車馬粼粼。

柔暖的春光籠在徐元娥的身上,年已十八的姑娘,已退卻豆蔻少女的稚氣,芙麵灼灼,薄妝嬌豔。但比起已為人婦的阿嫣,她仗著祖父的開明與疼愛,加之這兩年時局頗亂不好說親,她也沒挑到中意的,如今仍待字閨中,反添幾分從容颯然。

這般姿貌性情,在謝巍眼裏著實別具一格。

他入座後斟了兩杯茶,就著清香茶湯,將造硯之法細細說給她聽。

這話頭挑起來,就有些刹不住了。

徐元娥隨祖父編書做學問,見地非尋常閨中女子所及,比起繡花之類的事,對京城外的廣闊天地充滿好奇。

謝巍則見識極廣,無所不知。

且他生來就性情不羈,在謝袞戰死之前,府裏有兩位兄長撐著門楣,他除了領兵曆練外甚少領旁的差事,有足夠的閑暇去遊走四方,碰見過種種奇趣別致的東西。這些事在徐元娥看來實在新奇,又不時能跟書裏讀過的交織碰撞,令她暗生激動歡喜。

幾杯茶不夠,瞧著日色將午,又一道用了飯。

順便將附近的店鋪逛了逛。

末尾,聽說謝巍曾親訪斫琴大師,有一把秘不示人的古琴,踴躍之餘,直言祖父極推崇這位大師,隻是無緣得見,心向往之。三叔既藏有這般珍寶,可否讓祖孫倆叨擾半天,上門撫聽一曲。

這話正中謝巍下懷,當即盛情相邀。

是夜,那方荷葉硯台便由王府司馬親自送到徐府。

來人也沒提徐元娥傾心此物的事,隻說王爺逛街時瞧見這方澄泥硯做得極好,又是產自河東代州,遂送給徐太傅賞鑒,權作相邀撫琴之禮。徐太傅頗擅音律,聽聞能撫奏秘藏的名琴已是欣然,見到這上等的好硯,觀玩過後便給了酷嗜此物的小孫女。

仆婦親自送去,盛以錦盒。

薄紗書窗下,徐元娥揭開盒蓋,瞧見裏頭熟悉的硯台時,著實愣怔了好半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