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圓沉默了一瞬。是了,小康天天夜裏抽空給督主大人浣洗衣裳,秦領肯定是知道的。
可這種小事,秦領那種驕傲的人怎麼說得出口?
想到他們第一次在禦史監院的地牢裏見麵時,他就問她:“你敢跟閹人說話?”
當時的秦領,應該默認正常女孩子會對他避之不及吧。
陳圓:“.…..”
小橘被她從地上拉起,手中木盆拿走一個。
督主夫人甜潤而冷靜道:“我還不會洗衣裳,小橘你教教我。”說罷,陳圓端起木盆,帶著小橘朝水房走去。
一頭霧水的小橘被她扯著,口中嘟嘟囔囔:“夫、夫人,您金尊玉貴,何必親自——”
陳圓真服了這些古人百姓的邏輯了,位極人臣的大太監不配得到主人的尊重,而她一個不知哪裏撿來的鄉野女殺手卻成了名副其實的“金尊玉貴”的貴婦?
她一邊走,一邊答:“這你不懂。咱們吃住在督主府,本夫人還每月領二兩銀子的俸祿。銀子哪裏來?還不是借督主大人的光?”
小橘似懂非懂:“……夫人說的,好像也沒錯。”
陳圓馬上循循善誘道:“食君之祿,分君之憂——包吃包住又給發工資,社會地位還高。你看一個女人家在這世道做什麼營生能每個月賺到二兩銀子?還給穿綾羅綢緞、還給吃山珍海味?對了,生病看醫生也全給報銷!這樣的老板難找,咱當然是做好本職工作……”
小橘越聽越迷糊:“夫人,您在說啥?小橘聽不懂。”
陳圓正色道:“本夫人不僅要洗衣服,用火鐮點火我也要學。”
醍醐禪院。
醍醐禪院是譚淵寺住持十暝大師日常辦公的禪院,謝絕外客遊覽,內院裝飾得精美絕倫,處處移步造景,件件鎏金嵌寶,俱是佛家施主的供奉。
張大和尚雖然不是個細致人,但享受起這一套來毫不含糊。
此刻他歪坐在金絲蒲團墊的香木座榻上,滿屋繚繞沉水香,舉著包紮好的手對秦領一番抱怨:“督主大人,您若是看老子不順眼,隻管教訓便是——何必讓個女人當眾削老張臉麵呢?”
“得了吧!”秦督主半靠在圈椅上,眸色沉沉望著地麵,也不知在想些什麼,隨口道:“你那臉麵,被太監閹人削,與被女子削,有何分別?”
張大和尚嗬嗬笑起來:“沒想到,督主大人還真讓夫人對老子下狠手。”
不知哪兩個字勾起了秦督主的注意,他撣了一眼張大和尚包紮得誇張的手掌:“那是你自找苦吃。”
若不是大和尚先動手撕陳小圓的衣裳,以她的小膽兒,哪裏敢真跟他動手?
秦領指著左肩:“看到了吧,別說你個色狼,就連本督她也下得去手。”
“嘿,督主夫人手夠黑的啊!”張大和尚登時忘了自己的委屈,興奮道:“原來,督主大人就好這一口辣的?!嘖嘖嘖,還真看不出啊!”
秦領隨手扔了個木魚砸他。
辣的?秦領心裏哼道,惹毛了,那姑娘恐怕能辣死你。
可轉念想到,她初嫁給他時那怯生生又好奇的目光,秦領無端又苦笑了一下。
她甜的時候,真比蜜糖還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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