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
躺在床上的楚材看著坐在他身邊的黑衣男子,一雙俊眉因為驚訝而微微顫了一下。
洪古朝他淺淺一笑,深色的眸子裏本能性地泛著陰寒的光:“你意誌薄弱的時候我就會出現,隻可惜,沒讓我逮著你穿黑衣服的機會。”
楚材知道現在的自己肯定是在夢裏,便也朝洪古一笑:“除非你從我的體內消失,否則我不會再穿黑色的衣裳了。”
洪古當即露出了悲傷的表情:“小綿羊,你就那麼不想讓我出來嗎?”
楚材眨眨眼:“不是你說讓我不要再沉鬱下去了嗎?怎麼又突然變卦想要出來了?抱歉,你沒機會了,誰知道你霸占我的身體之後會幹出什麼不得了的事兒。”
聞言,方才還在故作傷感的洪古又倏地笑出了聲,陰晴不定是他的常態:“說的也是,我要是出來了,保不準會替你做了你想做的事。”他俯下身來,湊到楚材的麵前絳唇輕啟:“比如說…和你心心念念的那位顛鸞倒鳳,等完事兒了再換回來。”
楚材一直是在用本心同洪古交流的,在這個僅有他們兩人的地方,他不會用正人君子的皮相來偽裝自己,遂開了個下流玩笑:“洪古殿下,你果真是出了名的殘忍,就不能做到一半再換回來嗎?”
不想洪古卻當真了,他上次出來勾引窩闊台的時候打的就是一半換人的主意,他心想,還好被及時阻止了,否則就要偷雞不成蝕把米了:“……真有意思,你這隻欲求不滿的兔子。”
聽到洪古對自己的“誇讚”,楚材話鋒一轉:“隻是玩笑,我還在守製期裏,不該做的事情我絕不會做。”
洪古立馬問道:“意思是如果你不在守製期裏,你就會這麼做了,對嗎?”
楚材搖了搖頭:“他有喜歡的人。”
洪古眼前一亮,他似乎發現了新的契機:“我想我找到你意誌薄弱的原因了。”
“我想撮合他們。”楚材的表情陡然變得認真:“隻有這樣才能掐滅我對他的那點兒不合適的念想。”
‘如果剛才的那句話隻是玩笑,那上次的方法還是可行的,小綿羊在實際行動上很矜持。’洪古一邊想著,一邊緩緩支起身子,陰森森的目光一刻不離楚材:“你打算怎麼撮合他們?”
楚材答道:“暫時沒想好,但我總得先知道他喜歡的人是誰。”
洪古知道窩闊台喜歡誰,但為了達成目的,他斷不會親口告訴楚材:“你要當麵問他嗎?”
“也隻有這一個法子了。”
由於行動受限,洪古正好需要一個不必他親自出馬的法子,既然楚材有這主意,那就讓他去做吧,誠然洪古無法保證百分百達成目的,也不敢確定是否會產生反作用:“那你想什麼時候問他?”
楚材似乎很堅定:“就這幾天吧,我會找機會問他的,速戰速決。”
幾日後,彩霞漫天的傍晚。
在城裏給百姓發放了一整天的藥,楚材和窩闊台雖說都是精疲力盡地回到府裏,但隻用一天時間就送完了那麼多的藥材,又幫助了那麼多人,他們倆疲憊的臉上還是帶著微笑的。
許多百姓都懼怕蒙古人,所以在剛剛得知是蒙古汗廷在此施藥的時候,他們大多避而遠之,直到有人認出了曾經在中都城非常有名的楚材,來這裏討藥的人才漸漸地多了起來,而在旁邊給楚材幫忙的窩闊台,也依靠自己特殊的身份和出眾的相貌,贏得了部分百姓的好感。
“楚材,今天真是多虧了你,我看有些人已經對咱們有一點兒改觀了。”窩闊台一邊說著,一邊帶著楚材走進了自己的院子裏。
楚材卻沒他那麼樂觀:“早著呢,任何一個新興的朝廷都要通過數年的努力才能安穩民心,更何況是咱們這種從漠北來的,更要付出雙倍的努力才行,你我也並非蒙古汗廷的全部,所做之事不過是滄海一粟罷了。”
窩闊台頷首附和:“你說得對,你我做得再多也隻是盡綿薄之力,不過我相信將來的蒙古汗廷會努力在中原站穩腳跟的。”
兩人走到主屋明間裏,剛剛坐下便有下人過來倒茶了。楚材向窩闊台說道:“漠北的朝廷要是想在中原站穩腳跟,隻有一條路可走,那就是像遼金一樣學習中原的文化,最終成為中原的一份子。”
窩闊台調侃道:“像你一樣嗎?”
楚材端起茶杯:“對,像我一樣。”
窩闊台雖然對中原的東西有些興趣,也明白中原文化比漠北先進這個道理,但他身為土生土長的蒙古人,心裏到底是抵觸的:“真的隻有這一條路嗎?我可不想二十七個月都喝不上一次酒。”
楚材噗地一聲笑了,還好他已經把剛才喝的那口茶咽下去了:“沒必要什麼都學,但融入是必要的,多多少少總得學一點兒。”
窩闊台也端起茶來喝:“學習中原文化會讓武力下降吧?你看那些金國人,以前個個驍勇善戰,現在都成什麼樣兒了。”
“那隻是養尊處優慣了而已,曆來哪個朝廷不是這樣?和中原文化又有什麼關係?”楚材一下子就猜透窩闊台的小心思了,就瞥了他一眼:“我不信你不懂這道理,你就是故意找理由。”
聞言,窩闊台心裏一陣狂喜,看來對方還是了解自己的:“行吧,又被你識破了。”
天色逐漸暗下來了,窩闊台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哈欠,他偷偷打量了一下坐在他旁邊喝茶的楚材,一邊心想這個禁欲的男人怎麼越看越有味道,一邊開口說道:“楚材,你回去吧,今天忙了一整天,我有點兒困了。”
楚材一驚:“天還沒黑透呢,你就困了?”
“嗯。”窩闊台指了指自己眼角的淚花,莫名有種乖巧的感覺:“你看,我剛才打哈欠都流眼淚了。”
他們兩個今天都很累,提早犯困也在情理之中,但楚材還是失落了,因為今天的窩闊台也沒有挽留他:“好吧,那我先回去了。”
窩闊台點點頭,麵上浮現出了心疼的神色:“你今天太累了,臉上都沒什麼血色,回去一定要好好休息,省得讓人擔心。”
楚材嗯了一聲,就起身離開了,卻不想他剛剛踏出房門,就被窩闊台跟上了,後者一把拉住他的手,不等他發問,便自覺送上了答複:“我送你到院門口。”
“兩步路有什麼好送的。”矛盾的楚材想掙開窩闊台的手:“別拉著我,不合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