界橋(今河北邢台縣境內)之東,三十裏。
袁軍的突騎營便設在此地。
突騎校尉麹義的中軍營帳內,主將麹義正自獨坐,皺眉苦思。
別看他的校尉稱號是以突騎營的本名命名的,其實卻是排名七大校尉之末,連童淵的裙帶兒子童林、叛將王門,地位都在他之上。
突騎營,隻是袁紹臨時安置麹義的一個落腳地方而已。
沉吟間,麹義忽然抬頭,看向軍帳大門。
卻是感覺到外麵有熟悉的腳步匆匆而來。
“稟義帥,荀三先生來了!”一名黑槍大漢的聲音傳了進來。
麹義眉頭一軒,躍身而起。
“快快有請。”
帳門一撩,一個清臒瘦高的中年儒生飄然而入。
“義帥何所思哉?”那人微笑詢問道。
“正有些許心事,欲請教於友若先生。”麹義上前扶住那儒生胳膊,低聲笑答道。
“喔,吾也正好有事找你。甚好!”來客乃是袁軍謀主之一,穎川荀諶荀友若,排行第三,所以稱為三先生,他也是許都曹氏政權代尚書令荀彧的三哥。
荀諶點頭,二人一齊返身就坐。
麹義揮手讓那大漢退出去。
“周圍嚴密把守,不得讓任何人靠近。”
“是,義帥!”大漢領命退出。
這六條黑槍大漢都是麹義本門師弟,比他年齡都小許多,對他是亦師亦兄的感情,自然忠心不二,使喚得力。
“友若先生,有什麼大事,需要你親來突騎營中?”麹義疑惑道。
“義帥可知,袁公即將頒下軍令,欲命義帥為主將,往攻易城?”
“什麼?”麹義一愣,攻擊易城,那不是公孫瓚的老巢嗎?“如此天寒地凍,兵馬羸弱,豈能長途遠征?”
“義帥果然深通兵法!如此說義帥是不會接令的了?”荀諶笑著注目麹義。
“若是推後三四個月發動攻擊,某,自當奉命!”麹義略一遲疑,他現在是虎落平陽龍遊淺灘,隻能暫時蟄伏,心中雖然十分不滿,但能成為一軍的主將,對他來說卻是一種難以抵擋的誘惑。
“如此,墮逢元圖之計矣!”荀諶歎息道。
“逢紀?”麹義大吃一驚,這位逢紀字元圖,是跟隨袁紹起事的老門客,現為中軍護軍,為袁氏主要謀主之一,其人心機頗多,擅長內爭,而且,他一直有著某些極端士人的傲慢情緒,對麹義從未正眼相看過。
“逢元圖說,義帥你傲慢自大,不尊主令,而且擁眾三千,皆是精銳,日後難免不再出現冀州之叛……”荀諶瞥著麹義,談吐清淡,說出來的話,卻骨子裏透著一股強烈的冷意,“為防止尾大不掉,以萬全計,最好將你遣送送到最前線,與公孫瓚互相消耗,勝利固是可喜,敗死……也可去一大患。”
啪!
麹義猛然一掌,將麵前的案幾震得粉碎。
“豎子,安敢如此?”
麹義是真的怒了。
你們這些白眼狼子,當年要不是有老子,豈能有你們的今日?
沒有麹義,袁紹根本拿不下冀州。
得冀州之役,充滿了陰謀和欺詐,稱得上是袁紹罪惡的第一桶金。
其中出大力者,便是眼前這一文一武,荀諶和麹義。
“友若先生,這逢紀……十分可惡!”麹義暴怒之下,略微冷靜,當即意識到自己有些過於急躁了,還不清楚荀諶的真正來意呢!忙虛詞掩飾一番。
荀諶哪能不知道他的心思,歎道:“六年前,若非你我配合,豈有袁本初今日雄踞冀州之時?如今,逢元圖等輩,反而踩著吾等頭顱,媚主進饞,妄自尊大,真無恥小人也!”
當年袁紹在渤海當太守的時候,士乏民饑,靠著冀州牧韓馥的輜重供應才勉強存活,所謂“仰人資給,無以自全”,若非荀諶等人趁公孫瓚來攻的時機遊說韓馥,又有麹義聯合袁紹,以強大的武力威懾,那被稱為“天下之重資”的冀州,豈能輕易落入袁氏的手中?
袁紹不知是過於戀舊還是心有偏袒,不但對麹義不賞,就連立下大功的荀諶,現在在軍中也沒有什麼地位,生生給晾在了一邊。
“友若先生,你親來營中,可有以教我?”
“義帥,逢元圖讒言惑主,而袁本初竟然從之,可見心中亦有猜疑,從古至今,凡是被主君猜忌的,沒有一個有好下場!你大禍就在眼前,我與你相交一場,豈能不來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