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還是強裝有理地白了他一眼:“對啊,我早就說過,你這點錢不夠用,你還不信我,還妄想買手機。”

“這樣啊,那看來還是有必要開展個副業——”

……?!!

“開什麼副業,我可不允許!”

他能有什麼副業,她還不清楚嗎——那可全都是列在刑法裏的條目啊!真要讓他開展起來,北聿市豈不是要翻天。

“你不允許有什麼用嗎?”他有些好笑地看著她問道。

……好氣,但又完全無法反駁。

對他而言,她畢竟還是太弱了,弱到完全不需要放在眼裏。就像黑夜從來不會對星星的威脅正眼相看一樣,黑夜畏懼的——隻有太陽。

最後,兩人隻拎了一小罐價格奇高的正山小種紅茶就出來了。就在踏出生活館門口的瞬間,一片巨大的,充滿了自由曲線的複雜中庭映入了他們的眼簾。威廉停住腳步,仰頭向上看去,錯綜複雜的白色空中連橋如同龐大生物體腔內的骨梁一般,充滿著恐怖而精致的美感,高聳至極的空間尺度形成了一股向上的強大引力,讓人不禁感到腳底有一瞬的失衡。

“我——能知道這位設計師的名字嗎……小穎同學的話,肯定是知道的吧?”他的目光依舊停留在中庭的更深更遠之處,似乎已經被深深吸引。

“紮哈·哈迪德。”她回答道。

“她是一個怎樣的人呢?”

“她……”杜若穎頓了頓,琢磨他到底想聽哪方麵訊息,“她是當代最偉大的建築師之一,世界最高建築獎項普利茲克獎的得主。她在黎巴嫩攻讀完數學係後,又去英國倫敦AA讀了建築係,所設計出來的建築在曲線的運用方麵非常獨到。”

看著他失神的樣子,她突然意識到,蘊藏在這個中庭空間裏的某種數學規律,此刻正源源不斷地向外散發著某種神聖的美感,這份美感被敏銳的他給察覺到了——不,不光是察覺而已,這種美感簡直讓他感到享受,不僅把他帶入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放鬆狀態,放鬆到了完全失去戒備的地步,而且還讓他心甘情願地淪陷了進去,不惜溺斃掉一切雜思。

“兼修了數學與建築嗎……果然如此。”他慢慢收回了注意力,然後回望向她道,“接下來去哪邊逛呢?”

“這邊。”她故意指了一條完美避開電子產品方向的路說道。

順著她所指的方向,威廉看到了一家店名為Salomé的服裝店。雪白的廣告牌底色帶著石膏般的光滑質感,店名用纖細流暢的黑色手寫體一筆連成,並用暖色調的背光做了柔和的勾勒,從而讓整個字體產生一種微妙的懸浮感。

廣告牌正下方一側是入口,另一側則是玻璃櫥窗,櫥窗裏展示著兩個白色的男性人體模特,其中一個穿著棕色西裝,另一個則穿著黑色禮服。隔著玻璃能看到明亮通透的室內,一個紮著頭發的男人正倚靠在沙發上,專注地畫著什麼,還有一個走來走去的女人,似乎是在進行檢查工作。

“莎樂美……嗎?”他看向店名的眼眸微微眯起,“看來是一家很不錯的服裝定製店呢,陪我進去看看?”

“我不允許有用嗎?”作為一種別扭的應允,她借用他之前的話回擊了他。

他無意與她拌嘴,轉而聊起了店名:“說起來,《罪與罰》裏也有一家為貴族服務的裁縫店叫莎樂美——雖然應該隻是巧合。你知道這個名字背後的故事嗎?”

“不知道……”又來了,數學教授的文學課堂。

“那真是可惜,”他說,“我一直覺得《莎樂美》這部戲劇的情節構思很有趣。美麗的莎樂美,幾乎所有人都愛她,可她卻錯誤地選擇了約翰,唯一一個不愛她的男人,從此飽受著愛而不得的折磨。在絕望與痛苦的驅使之下,她同意向好色的國王獻出自己最華麗的七重紗舞,前提是把約翰的頭顱送給她作為獎勵。貪圖美色的國王果然殺害了無辜的約翰,將他的頭顱送給了莎樂美。最後,得到頭顱的莎樂美懷著極度悲傷的心情,朝著愛人早已冰冷的嘴唇吻了下去。”[1]

“……您覺得有趣的東西果然都很重口。”杜若穎強忍住反胃的感覺,捂著嘴歎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