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已經是這樣地嚇過了她,可一到晚上,威廉還是被杜若穎拖去排練了。

看來如今無論采用什麼樣的演技,對她都是無效了。她似乎是懷著一種如同自我催眠般堅定的信念,相信著他的能力,還有立場。是的,他絕不會讓她因為這種事而死掉。

這丫頭,似乎開始聰明得讓人有些頭疼了啊……

“嗯,弄好了,您看看感覺怎麼樣。”身後,周晗的話語將他的思緒拉回了現實。

於是威廉定神看向了鏡子裏的自己:“誒,非常好,謝謝周晗同學願意這樣配合我。”

“沒……沒什麼,”她低下緋紅的臉頰輕聲道,“倒是威廉老師,您肯與我分享這個秘密的計劃,作為給大家的驚喜,說實話,我真的好高興。”

聽聞此言,威廉正要抬起的右手在半空中頓了一瞬,但他很快就恢複了常態:“嗯,總之你不覺得被麻煩到了就好。”

“說起來,老師您——和杜若穎學姐真的是戀人關係嗎?”她忽然怯怯地問道。

“怎麼了?”

“沒什麼,就是……就是覺得不像,”她說,“其實,我們最近的建築學概論課講了一個很有意思的概念——社交距離[1],這個理論說到,人與人之間的親密距離一般是在45厘米以內。然後我就忍不住想到了你們。我發現您和學姐一般會保持一米左右的距離,在這個理論中,這是一種非常禮貌而生疏的距離。而且……我看學姐她好像也總是在避免跟您有任何肢體接觸,所以——”說著說著,似乎是因為害怕,她漸漸噤住了聲。

“原來如此。”威廉沉吟道。

“抱歉,我……我不應該問您這樣私人的問題。”她有些不安地絞起了手指。

“不,沒有關係。”他對她微微一笑,“你提的理論讓我很受啟發,所以,真的很謝謝你。”

沒想到自己如此唐突的話題居然得到了威廉的認可,周晗猛然抬起頭來,就像受到了鼓舞的孩子一般,露出了天真而喜悅的神情。

夜晚九點,照例,大學生活動中心頂層的小禮堂裏,《最後一案》的排練馬上就要開始了。然而杜若穎很明顯地能感覺到,今夜不同於往常。

她直勾勾地盯著威廉的後腦勺,那裏垂著一縷用紅色束帶紮起的金色細馬尾,長度垂肩,就像初春的嫩柳一樣,細若絲絛,輕如無物。

這個造型,好看倒是好看,但杜若穎就是覺得莫名不爽……

見她一直盯著自己,威廉遂回以一抹會意的微笑:“我特意委托周晗同學弄的假發,小穎同學覺得怎麼樣?”

“……我就知道你是來搞破壞的。”

“搞破壞?”

“哎,”杜若穎無奈地哀歎道,“算我求你了,別整這些奇奇怪怪的玩意,好好演戲,行不行?”

“這可真是冤枉我了。我這麼做,正是為了讓整個戲劇更嚴謹更真實啊,”威廉說,“說起來,還是多虧小穎同學提醒我才想起來——福爾摩斯先生確實是有一個小馬尾的。”

“你騙人!”

“而且,嚴格說起來,他也不怎麼係領帶,平時衣領這裏都是亂糟糟的,第一顆扣子也經常不扣,就像這樣——”說著,他就把手移到了自己的第一顆紐扣處。

“原來原著是這樣設定的啊。”廖俊連連點頭道。

“看來威廉老師對福爾摩斯還挺有研究。”林子澗說。

“那就按原著修正一下造型吧。”李雯說。

“而且這樣改完後也更好看。”周晗微紅著臉道。

隻有杜若穎一個人在扶額歎氣。

喂喂,你們這群人……

到底看沒看過原著啊?什麼馬尾?什麼衣冠不整?哪一頁哪一行有過這些描述啊?!!

這麼輕易就被這個死金毛給忽悠了嗎?!

好看又如何,露出鎖骨那能不好看嗎,一群lsp!

反正,作為一個資深的福爾摩斯頭號粉絲,她絕不會輕易認同這些天降的設定。

她偷偷吸溜了一下鼻腔中呼之欲出的暖流,然後上前一把抓住威廉的手腕,阻止了他繼續解紐扣的動作:“我不管你腦海中的福爾摩斯是什麼樣,總之,我們按常規印象演!在常人印象裏,福爾摩斯先生就是一個頭戴獵鹿帽的、衣衫整潔的、沒有馬尾辮的、幹淨利落的英國紳士!”

“好吧,憧憬果然是距離理解最遙遠的感情呢[2],小穎同學,”威廉抬手取下假發道,“如果你非要堅持讓福爾摩斯先生以這樣一個錯誤的刻板印象登場,那麼,我隻能說——真可惜,你所崇拜的那個他,隻不過是一個虛假的幻像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