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察覺了她心中所想，威廉放下手中的書，將床頭的被子擱到正中間，抻成長條，形成一道筆直的分界線：“睡地上的方案就不要再想了，今晚你睡那半邊，我睡這半邊，誰也不越線，怎麼樣？”
杜若穎猶豫片刻，終於還是點了點頭，她小心翼翼地坐上了自己那半邊，然後乖乖躺下。
暖白色的床比想象中還要柔軟，散發著一種令人安心的淡香，正當她想貪婪地嗅上一口時，忽然意識到這個香味和浴室裏的沐浴露相同。
換言之，是威廉身上擴散出來的氣味。
她頓時微紅了臉。
“關燈嗎？”威廉抬手伸向床頭的開關。
“嗯，關吧。”她小聲道。
“那麼，晚安。”
“晚安。”
臥室燈滅，周圍陷入了一片黑寂，唯餘窗外單調的蛐蛐聲還在吟吟作響。漸漸地，除了蟲鳴，她隱約聽見身後傳來他的呼吸聲，輕緩而平靜，聽起來近在咫尺。喵喵尒説
牆上的時鍾轉過了一圈，又一圈，睡意卻始終沒來，杜若穎稍稍活動了一下略為麻痹的四肢，感到了空前的難熬。她確信，這世上絕不會有比「在他身邊安然入睡」更難的事情了。
腦海中忽然想起不知在哪個電視劇裏聽過的一句話：“想要找一個合拍的人生伴侶其實很簡單，找那種連睡相都讓你覺得很喜歡的就行。”［2］
可威廉會允許她看到他真實的睡相嗎？不，絕不可能，他甚至都不會讓自己先對方一步入睡。他對死亡已經司空見慣，一定也養成了抗拒睡意的本能，畢竟，那種毫無防備的狀態實在太致命了。更何況他自己也說過，即便睡著了，他的防備心也依舊很高。
「奪人性命者，終不得安眠。」
他放不下防備，她更放不下。
多少人在陷入夢鄉後突然就被他奪走了性命，她完全有可能成為下一個受害者——一旦他物色到了更加心儀的玩家，她隨時都會被踢出局。
如此巨大的危機近在眼前，自己卻還一直沉迷在戀人之類的瑣事中而不自知。
真是……太可笑了。
此時距離天亮還有四五個小時，杜若穎躡手躡腳地從床上坐起，側身一瞅，見威廉正背對著自己，一動也不動，看不出來是否還醒著。窗外，清朗的月光越過山影投射進來，將木地板映得銀白如雪。
她再也躺不住了，摸起手機就要溜出房門。
“別太久，容易讓人起疑心。”身後冷不防響起威廉的聲音。
這家夥，果然還醒著。
“嗯。”她漫不經心地應了一聲。
“還有，注意安全，”他依舊背對著她，語調輕緩得像是在說夢話，“尤其當心蘇曉川，萬一碰上了，別和他獨處。”
“哈？為什麼？”
然而他並不再言語。
雖然不明白威廉在顧慮什麼，但杜若穎還是答應了下來，然後離開了臥室。
來到走廊上，她意外地發現，沒睡的人並不隻有她一個——卡爾的房門大開著，昏暗的房內，床上一片空蕩。蘇曉川顯然也沒睡，虛掩的房門透出來些許光線。就連樓下的餐廳，吧台處也散發著淡淡的暖光，雖然有片牆半掩著，但她知道，顯然是有人在那裏。
會是誰呢？
她有些好奇地向餐廳走去。
隨著她越靠越近，她漸漸發現那裏傳來了細微的說話聲，是蘇曉川的聲音，而且隻有他在說話，看來是在和什麼人通電話。
“……嗯，是啊，其實我也不想，”蘇曉川端起一杯金色的雞尾酒，輕聲笑道，“沒辦法嘛，故事開始變得無聊了，隻好親自上場試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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