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接當日,兩排閃亮鋥黑的小轎車齊刷刷地停在了大學生環保杯門外的小廣場上。
“喲,怪氣派的啊!送個盒子搞這麼大排場。”虞子期拍著我的肩膀問,“演講稿你背熟了嗎?一會兒可別跟老外麵前跌份兒。”
“笑話,不就簽個收據嗎?跟批發白菜一個道理。老子什麼世麵沒見過,還怕幾個洋鬼子?哎,四眼,我一會兒說中文啊!你隨便翻譯一下,意思對了就行。”
秦四眼替我整了一下領帶,笑道:“還成,人模狗樣,挺像那麼回事。”
戴綺思捂著嘴偷笑。我還沒來得及反駁,就見一個熟悉的身影大搖大擺地從黑色的轎車裏走了出來。
四眼的臉一下就綠了,瞪著眼睛問我:“哪兒來的?他怎麼來了!”
“操!邪門了。”虞子期指著對麵的人喊道,“你小子瞎湊什麼熱鬧,哪兒來的哪兒滾,這裏不歡迎你。”
“嗬嗬,電話裏可不是這麼說的。你們哪位約了本少爺,錦盒不要了?”王大少摘下墨鏡,慢悠悠地走到我們麵前,“哥兒幾個好久不見,別來無恙。”
“和我通電話的人是你?”四眼沉著臉迎了上去,用身體將他擋在門外。
小王八比四眼矮了半頭,他側著頭,挑著眼角說道:“我也納悶兒啊,秦大律師什麼時候會說人話了。”
“威廉博物館和你什麼關係?”
“笑話,小爺英文名叫威廉,你覺得什麼關係啊!”
我心說這下麻煩了,遇到誰不好,非攤上這麼個棘手貨。王家跟我們不對盤,整個唐人街都知道。現在軟肋落在人家手裏,恐怕又要節外生枝。
“怎麼,不請我進去坐坐?”小王八笑得比七月裏的太陽還晃眼,“那我可回去了,後會有期。”
戴綺思推了我一把,我隻好硬著頭皮道:“過門是客,王少既然來了,那就裏邊請吧。”
“對嘛,還是餘爺懂規矩。”小王八招了招手,兩個貼身保鏢拎著手提箱一前一後跟了上來。
虞子期瞄了一眼,悄聲問我:“不對勁啊,怎麼到哪兒都能碰上姓王的孫子。你說這是巧合還是安排好的?”
老實說,我心裏其實沒底。繞了這麼大一個圈,如果這次又是王家暗中布局,那美國真心沒法再待下去了。誰受得了三天兩頭被同一撥人算計啊?我扭頭問戴綺思意見,她爽快道:“咱們找的是錦盒,先拿到手再說。”
進了花廳,王清正一改油嘴滑舌的嘴臉,頗為嚴肅地坐了下來。他身邊的保鏢將手提箱擱在桌上,然後默默地退到了門外。
大門一關,氣氛瞬間變得沉重起來。我給他上了一杯茶,然後直接攤牌道:“東西我們要定了,條件你開。”
王清正打開手提箱,取出一份文書:“電話裏已經談得夠清楚了。既然是老先生的遺物,我們博物館願意無償歸還,相關文件都在這裏,誰簽字?”
我拿起文件夾,交給四眼檢查。他皺著眉頭前後翻了好幾遍,然後又送回我手裏。
王清正打開另外一個手提箱,推到我麵前:“編號527,學名:鎮庫黑陶紋蛟瓶。半年前並購斯裏洛瓦博物館時所得。我的研究員已經做過相關調查,錦盒裏裝的是一個有兩千年曆史的黑陶瓶,不過它的具體功用還未查明。研究報告就附在文件後邊,你們誰來驗收?”
戴綺思戴上手套,熟練地打開了錦盒。通體烏黑的小陶瓶赫然出現在眾人麵前。我注意到瓶底刻有一幅十分眼熟的圖樣,與老揣隨身攜帶的古幣上的花紋幾乎一模一樣。可以肯定這件東西就是我們要找的遺物無疑。
簽過字蓋完章,小王八慢悠悠地站起身,帶著手底下那群人大搖大擺地離開了大學生環保杯。
虞子期摸著腦袋納悶兒道:“這事忒邪乎啊!老王家的人什麼時候開始長出良心了。你說陶瓶會不會有貓膩?”
我心裏其實也沒底,不過東西已經到手,就算他翻臉,咱們也不怵。戴綺思抽出附頁中的考古明細開始翻看。我對傳說中的鎮庫陶瓶十分好奇,瓶子通體黑亮,左右有兩隻蛇蟒瓶耳,封口處上寬下窄,瓶身整體呈橢圓狀,高約一尺三寸。我拿起陶瓶隔空晃了晃,裏麵沒有任何聲音,似乎是空的。
揣祖山在信中再三言明,他在鎮庫古城中找到了能夠治愈鬼眼詛咒的東西。可眼前的小瓶子橫看豎看不像有什麼特別之處。如果不是瓶裏裝有靈丹妙藥,難道還能藏著其他秘密?
我試著打開瓶口上的封泥,沒想到那鬼東西粘得賊緊,摳了半天,連屁大的縫隙都沒找到。
虞子期也湊上來研究,他指著瓶底問:“哎,我見過啊這圖樣。就,就那個!”他激動地拍著大腿,“叫什麼來著,舒師傅家那座山裏,你們還記得嗎?”
“舒師傅?我怎麼記得是老揣帶來的那枚古幣。”被他這麼一說,我忽然回憶起在穿山甲洞裏找到的屍體,背包裏似乎確實出現過相同的異文圖樣。
不會這麼巧吧?原本天南海北毫不搭噶的兩件事,現在看來居然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
“你們有誰聽說過鎮庫這個地方?”戴綺思的提問打斷了我的思路。
我和虞子期麵麵相覷,壓根沒聽說過有這麼個地方。戴綺思提筆圈了幾段文字:“陶瓶的來曆果然和鬼洞有關,你看看這裏的坐標和環境描寫,是不是很眼熟?”
她在紙上做了簡單的中文標注,我一眼就認出了那片地形。“這片古城的位置與龜茲國相仿,離鬼洞十分近。怎麼,這隻黑耳雙蛟瓶是在那裏出土的?”
“上麵提到一處叫作鎮庫的沙漠綠洲,我對當地的曆史地理不了解,不過如果這份資料屬實,外公的套書裏應該有相關記載。咱們去找薛楊老師,他在古玩界縱橫多年,說不定曾經見過相似的物件。”
“你不說我都快忘了。先通知老揣要緊,估計他都快急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