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不善來客(2 / 3)

既然話已經講開了,我也沒什麼好顧忌的,坦言此行是為了求藥救人,至於古城裏的文物古跡,一點興趣都沒有。

“有血性,做朋友沒得說。”郭半腿哈哈一笑,“老郭如果有你這樣的兄弟,死也值了。這樣,別說我虧待你,事成之後,你們也占一份。有財大家發。”

我本打算撇清關係,誰知道他三言兩語就把我們幾個劃進了他的隊伍裏,根本不留任何拒絕的機會。我總算明白沙老師那句話的意思,郭半腿確實夠我喝一大壺了。

沙老師還嫌不夠亂,插嘴說道:“小餘同誌不遠萬裏來到秋心泉基地,誌在必得。看來對梓牙古城下了不少功夫,研究得很透徹。敝人天資愚鈍,學業不精,有些地方,希望指點。”

我被他酸出一肚子水,知道他還惦記著打擊報複,隻好不軟不硬地頂了回去:“粗人一個,不比沙老師您,頂呱呱的專家。我剛才看您在壁畫前麵若有所思,這裏邊肯定有不少學問吧?”

提及牆麵上的彩繪,沙老師的臉上浮現出一股若有似無的笑意。這個時候,他那倆學生適時地打開了隨時攜帶的探照燈,一左一右站在壁畫麵前。經過精細打理,石灰早就被清得一幹二淨,地上積了半寸厚的白麵兒。我環視左右,忍不住想問那些清理牆麵的人都上哪兒去了。但沙老師此時已經站起身,走到了壁畫麵前。

出於好奇,我迫不及待地尋找起祭台頂端供奉的物品。不料突破雲層的石柱畫風陡變,與安詳*的祭祀風味截然相反,柱身上描有各式張牙舞爪的惡鬼,慘白色的人形骷髏漂浮在空中,圍繞在祭台周圍,冉冉升起。順著石柱再往上,總算看到了藏在牆壁頂端的龕籠,上麵供奉的正是我們找尋已久的雙耳黑陶瓶。我心說攤上大事了,急忙移開視線,假裝觀察壁畫中的其他部分。我和虞子期來得匆忙,當時隻看到了宣法僧跪拜誦經的片段,上百平方米的畫卷如今赫然展現在麵前,一時間目不暇接,不知道該從哪裏看起。

郭半腿算半個行家,看著牆麵說:“沒了保護層,最多半個月,這些壁畫就會腐爛剝落,可惜壁畫麵積太大,不然帶出去起碼能回本。”

“梓牙城,榮於一粒沙,毀於一粒沙。你們知道嗎?梓牙城是龜茲人口口相傳的榮沙之城,在這裏,誕生過一位神靈。”沙老師聚精會神地描摹著牆壁上的畫。他懷抱探照燈,直勾勾地盯著左角頂端上的組圖。畫中有散發著光芒的沙粒,以及無數跪拜的人,他們有的衣著襤褸,有的珠光寶氣,有的肚肥腰圓,有的骨瘦嶙峋。每個人都帶著敬畏的表情,跪在一粒小得幾乎不存在的沙石麵前,氣氛說不出的詭異。我對鬼神之說始終持有保留態度,要說鬼打牆、活見鬼的事的確沒少見過,可冷不丁跟我說神仙,太他媽的唯心主義了。我狐疑地打量沙老師,被他眼中狂熱的光芒震懾,總覺得他已經走火入魔,重度晚期,救不回來了。

隨著他富有渲染力的解說,我大致對圖中描繪的故事有了一定了解。曆史上,梓牙城曾經有過二十四次大遷徙。每一次遷徙的原因,都和地脈有關,也就是圖中的沙礫。這種習性與逐水追季的遊牧民族相似,唯一不同的是,梓牙人追尋的並非是自然的饋贈,而是一粒被神化色彩渲染的沙礫。我個人對此持保留態度。雖然中國曆史上,有許多城市的興衰與風水地脈有著千絲萬縷、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但如此頻繁,不斷遷徙變化的城市我從未聽說。這種近似病態的執著,隻能用信仰崇拜來解釋。

“我們所在的梓牙,是龜茲曆史上的最後一座,也是時間最長的一座。”沙老師回過神,語氣正常了許多,“你說的東西,恐怕就是梓牙人常年來一直追尋的沙礫。勸你別抱什麼希望。知道這裏為什麼荒廢了嗎?沙泉枯萎了,他們被遺棄了。”

我聽得目瞪口呆,忍不住辯駁:“藝術創作往往帶有誇張、渲染的成分,你口中的沙礫,類似於一種精神層麵上的追求。古梓牙人視為神跡,世代追尋地脈中的沙礫安邦立命,並不代表它本身具有化腐朽為神奇的力量。來之前,我研究過一些史料,進來之後也看到了很多實例,梓牙城的衰落,和過度開采、河流改道有著密切的關係,絕不是所謂的神罰。這種說法太荒謬了,枉你還是一個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