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朝的隊伍熙熙攘攘出了朱雀大街,散入北城諸坊。
高無咎和許墨林並肩而行,卻都低頭愣神,沒人說話。
走到一家酒肆麵前,許墨林停住腳:“無咎從餘臨回來,為兄還沒替你接風,既然碰巧路過,就去喝上兩杯,如何?”
高無咎點點頭:“好,也許久沒跟墨林兄暢飲對酌了。”
兩人進到店裏,要了個臨窗的小包廂,隨便點了幾個下酒的小菜,一壇胡姬釀,對坐而飲。
吃了兩三杯,許墨林開口道:“無咎,你覺得太後讓你來查這起命案,背後可有什麼深意?”
高無咎放下酒杯,猶豫了片刻,才下定決心:“或許並無其他深意,隻因我回來述職時跟她說,我願意回大理寺重新從一個小吏做起。”
許墨林神色一怔,手中的酒灑出去些許:“你是想用這種方式把大理寺拿回來?”
高無咎搖了搖頭:“大理寺又不是某私人之物,有什麼拿不拿的——我隻是出去了一趟,發現自己除了刑獄之事,別的都幹不好罷了。墨林,你捫心自問,若是沒有太後掌權,就你我二人,真的能把天下所有的事情都處理妥當?”
“可是程家……”
“程家是程家,太後是太後,我覺得我們是時候將她們分開來看了。”高無咎強硬的打斷,“以太後現在的聲威,想要重新讓程家子弟進入朝堂,完全是輕而易舉的事情。可她沒那麼做。興文苑中權貴伴讀,皇上不但沒有受到打壓,反而開始培養起了自己的班底。拋棄陳見來看,我認為太後確實是一心為國,不作他想。”m.X520xs.Com
許墨林閉上了嘴,他最近上朝下朝都很低調,就是因為他的心中也同樣矛盾。
從仁宗爺就開始防備程家,先帝對程家的態度也十分疏離,可他卻又在臨死之時選擇了程家太後作為輔政之人。
難道他想不到,沈太後無心權勢,三位輔臣皆是臣僚,天下大權最有可能的就是落入程太後之手嗎?
“墨林兄,科舉舞弊之事與孫啟有關。”高無咎忽然說道。
“什麼!”許墨林吃了一驚,“我以為隻是楊詢在背後操縱,連孫啟也……可他又不缺錢,為何牽扯其中?”
“若選中的考生皆有把柄捏在他手中,那會如何?”
許墨林再一想,渾身大汗淋漓:“十年之內,天下州縣官吏皆為孫氏門生。”
“沒錯。自從我做了尚書省仆射,孫啟對我的態度便大不如重新。我在六部行走,處處受限。當時沒有深想,出去一趟,受了許多教訓,才明白那都是因為六部並非我們三大輔臣的六部,而是他孫啟自己的六部。我們以為他是我們對抗太後、保護皇上的袍澤,實際上我倆不過是他用來攬權自保的工具罷了。”
高無咎將酒壇子拿過來,咕嘟咕嘟一口氣喝了半壇,然後向許墨林作了個揖:“今日飲得暢快,高某已經決定,將來隻按大秦律來行事。先帝對我有恩,但我能替他做的,也就隻有這一點了。將來有些事,墨林兄就不便再說與我聽,無咎告辭。”
“那龍鱗俠士呢?”
“交給古大雕,等尋得奔武大將軍的人選,他便專門去做龍鱗俠士的大首領,聽從沈太後的命令——對了,還有一點。沈太後確實無心權勢,但卻並非你我以為的那種任性無能之人。若是她聽不懂你說的話,並非是她聽不懂,而是她不想聽懂。這也是高某選擇相信程太後的原因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