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舜臣比嶽庭淵早一步到了滎陽,麵前一片焦土著實是驚呆了他,漫山遍野都是嚎啕大哭的鄉紳農戶,滎陽縣令麵色慘白的站在廢墟中,看著衙役們將屍體一具一具的抬出來擺在空地上。
鄭家主家一共三百六十一人,屍體就有兩百多具,依附鄭家的農戶有三千餘人,如今也有七八百具屍體躺在地下。
活著的人一邊哭一邊咒罵朝廷,咒罵太後,旁邊那些來看熱鬧的人也覺得這事兒做得太過了,即便是犯了國法,也不至於不分青紅皂白,所有人都殺吧。
即便是世仇,也幹不出這樣的事兒來。
“走……快走……去,去見嶽大人……”蕭舜臣覺得從頭到腳都是冰冷的,說話都在發顫,“不,你……你去見嶽大人,我去見劉將軍……這,這怎麼會成這樣啊!”
蕭舜臣一路都在想,要是這真的是太後下令做的,他該怎麼辦。
即便是犯了王法,也要三司會審,明正典刑。
這動不動就殺人放火的事兒,連土匪惡霸也做不出來,往上數兩千年,最殘暴的君王也做不出來。
即便鄭家都該死,那些農戶也該死嗎?
就在他往潼關跑的時候,劉衝也接到了消息。
“什麼?老子殺了鄭家全家?放他娘的臭狗屁,老子昨天才到潼關,飛過去殺了又飛回來的嗎?”
令兵跪在地上:“鄭家確實已成焦土。小人就是奇怪,劉將軍您還未趕到,如何能夠殺人——小人想來想去,不知何人想要將此事嫁禍給將軍,隻好趕緊回來向您稟告了。”
“誰有這本事!”劉衝走來走去,試圖讓腦子冷靜下來,“誰他娘有這本事——懿旨還在老子手上呢!知道這事兒的隻有嶽庭淵,難道是他?為何……”
他忽然停住,想起在長安最後見嶽庭淵的時候。
原陽郡君剛被送進鳳鳴宮,那七尺男兒拉著他喝酒喝到淩晨,哭得跟孩子一樣,說是害怕這一別就是永別。
難道他是為了替原陽郡君報仇?
劉衝氣得一腳踹翻了椅子:“點兵,老子要去找嶽庭淵問個明白!”
而另一邊,最後得到消息的,正是嶽庭淵本人。
他跟秦政一起走到了桃花峪,才遇到趕來報信的李虎。
“鄭家被人滅族了,說是劉衝幹的?”嶽庭淵驚呆了,“那不可能,他吃飽了撐的?”
“府正,老百姓都瘋了,我走的時候,已經有千餘人吵著要去長安向皇上討公道,滎陽縣令都被他們打得鼻青臉腫,爬不起來。”李虎說道。
“那還愣著幹什麼,立刻出發,去滎陽……”
“不!”秦政一把給他拽了回來,“你不可以去,特別是這個時候,你距離滎陽越遠越好——立刻回原陽去,去種你的土豆,搞春祭夏祭豐收祭都好,反正一定要讓所有人都知道你在原陽,而不是滎陽!”
嶽庭淵一愣,然後馬上反應過來:“好,我回去——但滎陽的事……”
“我現在寫信讓信鷹送去長安,太後自會定奪。鄭家人既然已經死了,現在去也於事無補——我去找劉衝,讓他扼守住洛陽。那些百姓願意去長安,便讓他們去,但絕不能讓什麼有心人混在其中。你等我消息,我說你可以離開原陽,你再離開!”
“秦先生,你可知此事是誰所為?”
“定然跟殺你之人有些關係,你掉頭回去不要再穿官服,到了原陽再說。”
“好。”
嶽庭淵馬不停蹄,轉身就走。
燕山道崔家家主崔懷德端坐叢台,雙手撫琴,琴聲如清泉濺落。沿著曲水坐著十來個文士打扮的老頭,倚歌而和,神色悠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