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泰七年,二月初五,驚蟄。
城門剛剛打開,一支二十幾人的小商隊便踏著蟲鳴之聲出了長安。
商隊的掌櫃是錦城人,在這條路上跑了好幾年,雖然沒有掙上大錢,但跟這一路的客棧馬行掌櫃都很熟悉。
此人生得憨,為人心善,卻常常被人騙錢,所以人送諢號“張瓜子”。
他自己也不生氣,別人叫他,他就應,該幫忙還是要幫,一來二去,落得個好人緣。
隻是大家都不知道,他這好脾氣並不是天生的,而是靠著一個月三十兩的朝廷俸祿養出來的。
身為大秦朝廷龍鱗衛一等校尉,做生意啥的,就是個玩啊!
中午,隊伍在萬年縣下屬的一個鎮子上打尖,剛把馬拴好,就有一群人湊上來跟他打招呼。
“瓜子,這趟準備帶什麼回去發財啊?“
張瓜子笑眯眯的回答:“都是些不值錢的。咱錦城雲樂,啥都不缺,從那邊帶東西來長安這邊,能換好價錢,從這邊帶東西回去。
嗨,能把路上的吃喝掙出來就不錯了。
我呀,就是不想空車走,否則,東西都懶得置辦。“
“不置辦才是對的!“一個看起來瘦瘦小小的商人蹦出來,連連擺手,”你一進長安就不肯出來,恨不得死在那些女人的肚皮上,你是不知道——就前兩天的信,你們錦城的老七爺,死啦!“
“啊?“張瓜子驚訝,”七爺可是錦城資曆最老的行腳商人,他是怎麼回事,生病了還是遭賊了?“
“嗨,要是遭賊了還好,報了官還能追。可這一次,是山塌了!你說怪不怪,又不下雨又不刮風的,那山說塌就塌。
轟隆一下,整個商隊落溝裏,上麵再落一層石頭。
得,連風水先生都不用請,直接有了個歸處。“
那瘦子手一拍,一臉的無奈。
旁邊的人垂頭喪氣的跟著附和。
“這都是十一起了!從去年夏天開始,就沒消停過!你說那無緣無故落石頭砸死幾個人,還能說是命不好。這動不動一個商隊一個商隊的埋,以後誰還敢走這條道?”
“最可怕的不是商隊,你們知道劍閣那個福滿樓吧。”
“知道啊,這條路上誰不知道他們家,人人都要在那兒歇腳啊!”
“歇不了啦!”
“為什麼?”
“連人帶房子掉到了山穀裏麵,被埋得嚴嚴實實的,我今年是不打算去錦城了,去哪做生意不是做,犯不著用小命去開著玩笑。”
張瓜子捧著碗蹲在那些商人中間,聽了一會兒,起身付了飯錢,帶著隊伍繼續往前走。
又走了兩個多時辰,眼前出現一個農莊。
“就到這兒吧!”他淡淡的說道。
商隊的手下們立刻停住車馬,拉馬的拉馬,喝水的喝水,喊累的喊累,一邊吵吵,一邊三五成群靠在籬笆邊上,假裝休息。
張瓜子自己抬步走進農莊。
一個麵容清秀的農夫迎了上來:“閏土來了嗎?”
張瓜子搖搖頭:“不是。”
“那你是誰?”
“在下是猹!”
那農夫笑起來:“你比約定的時間來得早啊。”
張瓜子也笑起來:“那位把這麼大的事情交給屬下來辦,屬下這一路上興奮得連口水都沒顧上喝。不過,煩公公通報一聲,屬下今兒中午吃飯的時候聽說了一件事,必須立刻告訴夫人們。這趟咱們走不走的,恐怕還要再做計量。”